真的很难想象得出,什么样的打击才会伤到这个样子,而且他竟然还活了下来。
“小公爷不要被老哈的这幅模样吓到。”孙成岩笑着解释道:“今年开春的时候,老哈带着百十个兄弟与敌激战,被狼牙棒砸在脸上,生生扯下了半张面皮,却依旧死战不退。莫看老哈容貌丑陋,却是货真价实的勇士,真要是说起悍勇,连我都自愧不如……”
从蒙古武官老哈脸上的伤疤就可以知道当初的那场战斗惨烈到了何种程度,连孙成岩都敬重的手下,肯定就是勇士了。
赵深对于这样的勇士十分敬重,抄起铜壶亲手给他斟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浓茶”,然后举起木碗微微示意:“以茶代酒,敬勇士。”
老哈也不客气,直接就一饮而尽。
孙成岩指着视野尽头那条弯弯曲曲的顺滑曲线说道:“过了前面的五马岭,就是阿巴哈尔部的地盘了,我们的人实在不方便再往前走。从明天开始,就要小公爷自己走了……”
大明朝的北伐,其实非常复杂,从来都不是非此即彼的敌我关系那么简单。在很多情况下,敌人和自己人的分界线其实非常模糊,就比如说这个阿巴哈尔部吧,虽然他们确确实实就是蒙古人的部落,但却和明军的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只要明军不进入他们的地盘,他们就会对明军视而不见,保持一种相对中立的态度。在某些情况下,只要事先打过了招呼,他们甚至会允许明军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展开军事行动。比如说在几个月之前的秋天,他们还会同意明军使用他们的水源,但却有一个绝不可以逾越的前提条件:绝不允许明军跨过五马岭,否则的话就是你死我活的战争。
纵观历史,在大明朝和草原实力纠葛了几百年的历史上,这种状况几乎贯穿始终。很多蒙古部落并没有把明军当成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只要明军愿意拿出一点足以打动他们的好处,他们就会在保持中立的同时展现出一些善意的配合。
当然,这是小部落在战争夹缝中锻炼出来的生存智慧,他们既不想因为得罪明军而招来大规模的战争今儿引发灭顶之灾,同时也不敢得罪强大的草原势力公开表现出亲近明朝的态度。
他们到底是朋友还是敌人,取决于明军的实力:如果明军表现出强大的架势,他们就会更亲近一些。要是明军明显打不过“北元残部”,他们也不介意趁火打劫一番。
小部落的敌我态度,完全取决于明军的强大程度,这是战争的常态。
在这广袤无边的草原上,这种行径根本就谈不上忠诚或者是背叛,纯粹就是为了生存而不得不做出的摇摆。
草原上,没有那么多讲究,生存下去就唯一的原则。
事实上,明军也不敢过分的逼迫他们表明态度,因为那很可能会适得其反,彻底把他们推向对手的怀抱,那就得不偿失了。
“根据目前我所掌握的情报,这个阿巴哈尔部,约莫有两千多帐部民,从这里到更西北的大漠边缘地带,全都是他们的地盘儿。”游牧和农耕两种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缔造出迥异的社会状态,蒙古人用“帐篷”的数量来统计人口,一“帐”差不多就相当于是一户的意思。
草原上地广人稀,又分为冬季和夏季两个牧场,所以他们占据的地盘很大,但却并没有一个严格的边界。至于说这个部落到底有多么兵力,那就更加的说不清楚了——举族为兵是他们的传统生活方式,拿起牧鞭就是逐水草而居的牧民,抄起弓箭就是来去如风的士兵,甚至连女人都有引弓作战的能力,真的很难对他们的战斗力有一个准确的评判。
真正的关键之处就在于:阿巴哈尔部的地盘死死的卡在东线明军的战线上,好像钉子一样钉在大漠东边,极大的限制了明军的行动。小公爷徐静昌这个招抚使的任务,就是尽可能的把他们拉拢到明军的阵营当中,即便做不到这一点也不要紧,只要他们放开一条道路,允许明军毫无阻碍的通过,也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