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明月照耀之下,无遮无挡的草原愈发显得空旷而又深邃,虽然风已经渐渐的息了,但却更加的寒冷。漫山遍野的积雪反射着月光,冷的让人心悸。
是那种干巴巴的冷。
大泰吉的帐篷里却是一副暖烘烘的景象。
四个硕大的铜盆已经被烧红了,散发出来的热量扑面而来,为了招待远道而来的使团,大泰吉还特意弄了几个暖凳——就是在凳子下面放置一盆炭火。
外面的严寒和帐篷里的温暖,似乎已经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草原上比不得江南,尤其是在下了雪之后,实在冷的厉害,连牛羊都受不了,真是辛苦诸位了。”
“大泰吉去过江南?”
“去过,去过。”大泰吉端起了一碗酒,朝着徐静昌微微示意,或许是因为喝了不少酒的缘故,黝黑的脸上泛着红光,愈发显得精神矍铄:“说起来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我才十几岁,长的还没有牧马的鞭子高呢。还记得那是一个夏天……说实话,我真受不了江南的天气……”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无论江南多么富庶繁华,对于习惯了草原生活的人们来说,都很难适应。
这位阿巴哈尔的大泰迪非常的健谈,总是能够找到让双方都感到十分愉悦的话题,而不至于冷场:“虽说江南的天气又潮又热,但那边的绸缎是真不错,只是价钱太贵了,一匹绸缎就要好几只羊的价钱……”
既然说起了绸缎,徐静昌就微微的摆了摆手,他的手下马上捧出了四匹上等的丝绸:“我等初来宝地即受到了大泰吉的盛情款待,这几匹绸缎是我私人的回礼,馈赠给大泰吉……”
大泰吉似乎对这几匹绸缎很感兴趣,细细的抚摸着,感受着那光滑的手感,忍不住的赞叹道:“真是好东西啊,比没有凝固的羊尾巴油还要丝滑,又可以缝制几件体面的新袍子了。来人呐,把我给使者大人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大泰吉和徐静昌准备的礼物,是一个巨大的牛角杯。
牛角杯不仅是草原上常用的器物,而且蕴含着祝福和吉祥的意思。这个巨大的牛角杯有将近两次长短,杯口位置上包了一层金,周身还镶嵌了十几块松石。
这东西就和徐静昌送出去的丝绸一样,肯定是某种奢侈品,要说值钱吧也不是特别的金贵,更谈不上什么价值连城,但却不寒酸肯定能拿得出手。
徐静昌微微打了个手势,陈长生就面带微笑的替他收下了这个礼物。
在这样的外交场合,以私人的名义相互馈赠礼物,也是常有的事儿,不仅可以增进彼此的私人关系,还可以为真正的谈判做好铺垫。
大泰吉笑呵呵的拍了两下巴掌,酒宴顿时摆上。
作为明朝的使者,还带着大量的礼物来到了阿巴哈尔部,大泰吉准备了酒宴给徐静昌这个招抚使接风洗尘,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其实吧,部落的酒宴也就那么回事。因为生活条件的限制和饮食习惯的不同,这场接风宴远远比不上江南一般酒楼的普通宴席,除了整只的烤全羊之外,大多是一些牛羊肉制品,而且多是烤制,虽然不甚精美但却粗犷豪放,充满了草原上特有的风情。
或许是为了招待贵客,大泰吉还专门准备了乐舞。
悠扬的马提琴声中,七八个盛装而出的蒙古少女翩翩起舞,虽然舞姿明显带着几分生疏,却足以证明大泰吉的热情和重视了。
“使者大人带着那么多礼物,我很喜欢。”或许是因为接连吃了几大碗酒的缘故,大泰吉的脸上已经显现出了几分醺醺的醉态,原本就很生硬的汉话说的愈发的磕磕绊绊:“但我阿巴哈尔部人口众多,分到每家每户的帐篷里,也就没有多少了。”
“今年已经闹过一次白灾,部落的牛羊毙死不少,日子真心不好过。”醉眼迷离的大泰吉笑呵呵的看着徐静昌:“我这个人说话直,使者大人不要介意呀。”
“大泰吉有话请讲。”徐静昌说的不卑不亢。
“你们明人富庶,天生就的会耕田种地,我们阿巴哈尔人却只会牧马放羊,我的意思呢……能不能再送一些粮食过来……也不要太多,一万石粮食也就够了。”
一万石粮食?
你可真敢狮子大开口啊。
一万石粮食,无论在哪里都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我们很愿意给大泰吉已经阿巴哈尔部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但一万石粮食……我们真的没有带那多。”
“没有带来不要紧,使者大人可以告知南边的军兵,让他们把粮食送到五马岭,我派人去取就可以了。”
阿巴哈尔大泰吉的意思,是要军粮。
这里可不是内地,军队所有的粮秣供应全都需要长途运送。要是从内地运送一万石粮食过来,光是路上的损耗就超过了这个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