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五马岭已经化为一条连绵不绝的深色曲线,近处的蒙古包零星错落,勒勒车就胡乱的停在一个又一个蒙古包旁边。
这是阿巴哈尔人的夏季牧场,年轻的小伙子们吟唱着悠长而又古老的歌谣,挥舞着牧羊鞭,成群成群的牛羊就好像散落在天上的白云。
云淡风轻暮色苍茫,正在西沉的夕阳为广阔的原野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归牧的牛羊正在从四面八方朝着这边聚集,蒙古包里升起的炊烟弥漫在低空之中……
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激烈厮杀和恩怨情仇,就好像已经过去的寒冬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曾经被鲜血染红的荒原上再次生长出了茂密的野草,嫣红的血色和血腥的气息早已经消散在曾经的过往当中。
部落里的人们早已经把刚刚到来的那几十辆架子车围的水泄不通,赶着车挑着担的商贩们,正操着五花八门的口音,用半通不通的语言,连说带比划的和当地人做着生意。
这些架子车每年都会来到部落里两次,他们是来自内地的商贩。
从架子车上飘扬的花花绿绿的三角小旗就可以看出,他们并不是一个统一的组织,而是来自不同的商号,或者干脆就是三五个商贩结伴而来。
把内地的货物运到草原上,从来就是一趟艰苦而又充满了凶险的“旅程”,漫长的行程和随时都可能出没的盗贼总是造成数不清的威胁,甚至有人因此而丧命……
但风险和收益从来就是成正比的。
巨大的风险往往意味着丰厚的生意,在暴利的驱使之下,内地的商队还是趋之若鹜,每年两次来到草原上,用他们带来的货物交换本地的土产,然后再把当地的土产带回内地牟取暴利。
花花绿绿的丝绸、五颜六色的棉布,还有精美的铜器、锡器,以及茶叶、香料等等全都是非常紧俏的抢手货,只要能想办法运过来,就不用发愁销路。
在这里做生意,金银和铜钱的作用微乎其微,部落里的人们更习惯于“以物易物”的原始交换方式。用积攒了半年的羊毛、皮革、毡毯等物作为通货使用……
“这些狡诈的商人,真是太贵了。”老巫师举着一包“止血粉”,满脸都是抱怨的表情:“一包这样的药粉,就需要拿四张上好的羊皮才能换到,真是黑了心肠……”
药粉这东西从来就没有便宜过,但往年的时候价格虽高却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今年的价格却涨到了天上去。奈何这东西是必不可少的常用物品,就算是价格很高,老巫师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接受这些黑心商贩的“盘剥”!
“还有这三七粉……”一想到自己买了大量的高价药,老巫师就忿忿难平:“我知道在你们汉人那边,这样的东西就好像野草一样多,他们只要弄回去晾干研磨成粉就可以运过来贩卖。两包这样的三七粉,就要我们拿一个银盐坨子去交换,然后他们再把我们的银盐坨子贩运回去继续赚钱,长生天应该惩罚这些黑心的商人……”
银盐,是阿巴哈尔部最具价值的矿产。
在部落以西的大漠当中,有一个不知道存在几千几万年的盐湖,附近好几个部落的人们都会在冬天去大量开采,然后弄成大小形状各不相同的盐坨子储存起来,除了用来饲喂牲畜之外,更主要的作用就是用来交换货物。
所谓的银盐,其实就是一种几乎没有经过处理的矿物盐,因为含有大量的杂质,呈现出一种浅褐中带着一点青的颜色,还闪耀着星星点点的金属光泽,就好像是成色很糟糕的超大型银锭,所以当地人把这种地方称之为银盐。
在已经过去的很多岁月当中,附近的好几个部落围绕银盐的开采和占有权大打出手,也不知道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人。直到去年冬天开始,赵深积极联络附近的好几个部落,极力“撮合”之下,终于制定了一个大家都可以接受的“盟约”,然后就把这几个大大小小的部落组建成为一个非常松散的“部落联盟”。
既然大家已经是“联盟”了,自然万事好商量,草场的边界、水源地的划分、还有银盐矿的开采,全都可以通过不流血的方式进行重新划分,自然也就加大了开采量。
原以为银盐的数量多了,就可以多换一些货物,想不到这些来自内地的黑心商贩竟然联手压低银盐的收购价格,反而比以前赚的更少了。
明明知道这些狡诈的商人的手段,但阿巴哈尔地处偏远,而且这些商队一年只来两次,若是错过了机会就只能等到入冬前后。而且各家各户确实急需商贩们带来的货物,也就只能咬着牙把各种各样的当地物产交给他们,换回来或多或少的生活必需品……
“尊敬的巫师。”赵深擎起那个闪闪发亮的巨大铜壶,分别给自己和老巫师斟了一碗又浓又咸的奶茶,他慢慢的端起这碗奶茶,一口气就喝了个底朝天:“这些商贩确实太过分了,他们赚的太多了,我们是很吃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