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天。
雷惊蛰来到阿巴哈尔已经整整十天了。
如同往常一样,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年轻的雷惊蛰早早的升起了炉火,和老匠人祖十六一起打造一种巨大的铁钉。
这种铁钉和内地常用的铁钉完全不同,看起来有点像常见的船钉,但却要大多。足足有两尺多长,通体呈现出一种规则的六棱形,钉头上还要打造出一个大大的环状结构,确实需要一定的手艺才行。
好在老匠人祖十六的打铁技能足够的熟练,只需拿起样品看一眼,就知道如何打造这种古怪而又巨大的环首六棱钉。
若同已经过去的几天一样,老匠人祖十六干脆脱去了衣物,仅仅只穿着一条过膝的衬裤,打着赤膊就开始干活了。
他首先用长长的铁钳从炉火当中夹起一根早已烧的通红的条形铁坯子,稳稳的放在“佛首砧”上,手拿一柄小巧的虎头锤轻轻敲打。
小锤每敲打一下,年轻的雷惊蛰就抡起沉重的大锤重重捶打一下,他手中的那柄大铁锤,无论是节奏还是力度,都和祖十六手中的铁锤配合的天衣无缝。
作为铁匠出身的雷惊蛰,早已经熟悉甚至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在一连串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中,条形的铁坯子渐渐延展逐渐成型,然后重新放回到炉火当中再次煅烧,继续架起一条全新的铁坯继续重复着刚才的过程。
如此终而复始反复循环,没过多久,地上就已经出现了一大堆已经初具规模的“半成品”。
到了需要“淬火”的时候,老匠人祖十六特意拿起了一桶散发着腥臊味道的马尿……据老铁匠们说,用马尿淬火可以让金属的硬度更高,虽然连祖十六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的说法到底有什么根据,却总是亿兆古老的传统事先准备好一桶马尿。
当他把烧红的铁钉浸入马尿当中的时候,在一片“滋滋”的声响当中,腾起一大团白色的水汽,弥漫在空气中的腥臊味道顿时浓烈起来。
“好了,再添一些石碳,把炉火烧的更旺些。”
所谓的石炭,就是大块的煤炭。
趁着雷惊蛰在炉中添加煤炭的机会,老匠人祖十六开始为这批铁钉做最后的“修整”。
已经淬过火的铁钉闪耀着黯哑的金属光泽,虽然已经完全成型,却还不能算是合格的成品,还需要做进一步的打磨和完善。
这是一个相当需要技巧的生产工艺。
经过老匠人祖十六熟练的打磨,色泽黯哑的巨大铁钉渐渐变得锃明瓦亮……
“十六叔,这些个古怪的大钉子到底是做什么用的,看起来好像是船钉哦……”
“屁。”祖十六哈哈大笑着说道:“这草原上的蒙古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船,他们要那玩意连一点点的作用都没有……”
对于阿巴哈尔人来说,船只就是最没有用的东西,他们这辈子都用不上任何和船只有关的物品。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船钉,而是一种地钉。”老匠人祖十六解释道:“你看这钉子大的出奇,而且是六棱形的,分明就是要深深的楔入土地当中。我估摸着应该是本地人为了加固牛羊圈舍,或者是用来固定帐篷什么的吧。”
草原比不得江南,一年四季都有大风,无论是夏秋时节的狂风暴雨还是冬季里的白毛大风,都相当的可怕。有了这样的巨型地钉,就可以更加方便的固定牲畜的圈舍或者人住的帐篷。
虽说祖十六身材矮壮,终究已是中年人了,无论精力还是体力都比不得雷惊蛰这样的少年,这一番劳作下来,早已经通身是汗气喘吁吁。
“行了行了,差不多了,歇一歇吧。”
虽然这个月才刚刚过去了十天,但祖十六和雷惊蛰的生产任务已经完成了四成多不到一半的样子,确实不用那么着急了。
“十六叔,昨天你还是说要加把劲好好干,打造出更多的器物来赚奖金哩,咱们还是赶紧多干点活吧……”
“屁。”祖十六哈哈大笑着又说出他经常挂在嘴边的这个粗俗字眼:“你年纪轻力气壮,我这般年纪了怎么能和你比?我腰也酸了胳膊也疼了,得好好的歇一歇才行,哎呦呦,我这老腰啊,还真的有点招架不住哩……”
说话之间,祖十六就用一个很不雅观的姿势摊开两条生满了黑毛的粗壮大腿,顺手摸出了一个牛皮酒囊,扒开软木塞子喝了一大口。
在这物资匮乏的草原上,酒,尤其是这样的烈酒几乎可以看做是奢侈品,价钱一点都不便宜。
也不知道祖十六有什么样的门道,他总是能够找到这样的烈酒来过一过酒瘾,经常喝的满身酒气甚至是醉醺醺的。
“徐大人和陈大人他们已经走了八天,应该快要回来了吧?”
“早着呢。”被猛烈而又强劲的酒力一冲,祖十六那原本有些萎靡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打了个响亮的酒嗝之后,又顺手摸出一块塞的发黑的羊肉干,作为“下酒菜”卖力的咀嚼着:“徐大人和陈大人他们要走遍漠东五部,把朝廷的恩典颁布下去,少数也得半个月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