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指挥,你这个锦衣卫的指挥使干的好哇。”李芳李公公躺坐在那张狭小的木榻上,一边慢悠悠的品着茶水,一边用不带任何情感起伏的语气说道:“你可真能干……”
“公公……我……”虽然这位齐指挥的身形足足比正常的成年人要高出半个头去,此时此刻却仿佛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耷拉着脑袋小心翼翼的说道:“卑职是真的不知道那几船货是太子和汉王他们的,是真的不知道啊,都是手下人胡来,才惹出了这场麻烦……”
“那你知不知道手下人在查安北卫的事儿?”
“卑职不知。”
“你知不知道那几条船是代为工部做事?”
“卑职不知。”
对于这些问题,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他不可能全都不知情,至少他知道安北卫牵扯了进去,也知道要对安北卫下手的事实。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是他知道也只能说是不知道,只能用这种一推三六九的方式把所有的过失全都推到手下的身上。
“一问三不知啊。”李芳李公公终于爆发了,劈手就把手中的茶碗扔了过来。
以这位齐指挥的身手,要想躲过砸过来的茶碗根本就是一件轻而易举的小事儿,但他却不敢躲,任凭茶碗砸在自己的额头上,任凭茶水顺着脸颊淋漓而下。
李芳李公公这个人,心思最是深沉,很少在别人面前发脾气,素来是一副和蔼可亲的笑面佛形象,但这不代表他就真的是一个没有脾气的“老好人”。
当然,能让李芳李公公火大的人也没有多少,只有那些真正意义上的亲信才有机会见到他发脾气时的样子。
和那些动辄就吹胡子瞪眼睛的莽汉完全不同,李芳李公公发火的时候,绝不会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更不会暴跳如雷的大喊大叫。
他只是慢悠悠的站起身来,赤着脚围绕着垂手肃立的齐指挥转了两圈儿,用的一种冷的能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语气沉声说道:“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个指挥使是干什么吃的?”
“公公容卑职辩解……”
“你觉得辩解还有用吗?”
李芳李公公的语气依旧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他说话的腔调就好像是从坟墓里吹出来的风,让这个位高权重的齐指挥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卑职……卑职只是上了那陈长生的恶党,中了他的圈套,公公明察啊……”
听了这句话,李芳真的很想一耳光甩在他的脸上,但还是克制住了,他又重新坐回到了那张狭小的木榻之上:“你是不是以为我象你一样蠢?连你都能看出这是个圈套,我会看出来?”
“公公明察秋毫明见万里,这个事……看在卑职小心侍奉的份儿上,公公一定要救我一救,”说起这话的时候,齐指挥的话语当中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哭腔,双膝一软竟然跪了下来:“若是公公再不援手的话,小人就完了,锦衣卫也要大受牵连……”
看着堂堂的指挥使鼻涕一把泪一般的哭诉,看着他那如同丧家之犬的模样,李芳闭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过了好半天才终于缓缓的说道:“你这话人,素来志大才疏,又有自以为是的老毛病,原本是不堪大用的。好在你还算是有那么一点点微薄的功劳,还有那么一点忠诚敬畏之心……”
听了这句话,齐指挥就知道李芳还有办法,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不至于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可怕境地。
“请公公垂怜,拉卑职一把,卑职做牛做马……”
“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李芳李公公慢慢的睁开眼睛:“出事以后,你没有去找太子,这是对的,要不然的话,就算是我也帮不了你。”
锦衣卫和太子府之间原本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当初恢复锦衣卫的时候太子就出了很大的力气。现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按说齐指挥就应该去找太子寻求帮助。
但他要是真的那么做了,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汉王朱高煦已经把那些闹事的锦衣卫交给太子处置去了,要是他在这个时候去求情,就相当于在火上浇油,就算是太子想要偏袒他们也不行了。
毕竟已经在官场上混了这么久,这点最起码的觉悟还是有的。
所以他才没有去找太子,而是来哀求李芳。
“请罪的折子你应该已经写好了吧?”
“卑职已经写好了。”齐指挥从怀里摸出一份自请罪责的折子,双手捧到了李芳的面前:“还请李公公代为转交给万岁,只要李公公多多为卑职美言开脱几句……”
“交给我有什么用?还嫌我的麻烦不够多吗?”作为朱棣身边最信赖的太监之一,李芳的态度确实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同样的一件事情,只要说法不同或者是侧重点不同,就会起到不一样的效果,但这个事情吧……李芳知道自己已经不能直接插手了:“你们锦衣卫的名声是什么样子,你自己心中有数,也不用我多说什么。陛下那边还说一点,只怕朝廷里边不大好交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