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日。
在这个昼短夜长的寒冷时节当中,卯时中刻前后的天光虽然还没有亮起,宫门之外却已是一副人头攒动的景象。
好几十名贵妇,再加上随行的丫鬟、婆子,挤挤挨挨一百多人。
有资格进宫“布冬食”者,大多都是朝中勋贵,几十个在寒风中等待的阔太太虽然全都披着厚厚的裘氅,或者干脆就随身带着暖手的炉子,虽然一个个全都冻的瑟瑟发抖,却竭力做出一副举止从容的神态。
“这位是陈夫人吧?”说话的这个女子和雨儿的年纪相差仿佛,只是略显矮胖一些而已,“早就听我家老爷提起过,今日一见果然是端正贞静……”
看这女人说话的架势,应该是和自己很熟悉的样子,但雨儿却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贵妇人,也不知应该如何称呼,只能礼貌性的点了点头,用略带歉意的语气说道:“恕小女子眼拙……您家是……”
那女子咯咯的笑着:“虽说我与陈夫人从未谋面,却早闻名已久了呢,前番我家老爷和陈指挥两度出使阿巴哈尔……”
提到阿巴哈尔,雨儿顿时就明白过来:这女子就是小公爷徐静昌的老婆。
“原是徐夫人。”雨儿的语气顿时就变得亲近了许多:“时常听我家老爷提起,说夫人最是秀外慧中,乃是当世难得一见的名门闺秀,只是今日方睹芝颜……”
徐静昌的老婆,是出了名的“母老虎”,而且徐静昌又喜欢在外面拈花惹草,夫妻关系并不怎么和睦。但雨儿肯定不会那么说,而是一个劲的夸赞对方。
“早在万岁爷龙兴之前,你我两家就已有了交情。”徐夫人笑道:“咱们两家应该多多走动才是,妹妹的第一次进宫吧?”
“是。”
“一会儿进得宫去,还得先研礼……”作为皇亲国戚,徐静昌的老婆早就已经有过好几次进宫的经验了:“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皇后,妹妹穿的这么单薄,又有孕在身,可别冻坏了身子……”
徐夫人摆了摆手,贴身的丫鬟马上就把暖手的炉子拿了过来。
雨儿朝着徐静昌的老婆做出了一个表示感谢之意的微笑,一边烤着手一边和她闲聊着。
不知不觉之间,已到了辰时初刻前后,随着一声悠扬的钟声响起,紧闭的宫门终于缓缓打开……
“妹妹第一次进宫,可能对宫里的路径还不熟悉,只需跟在我的身后就行了。”
“多谢姐姐。”
凌晨时分的天气是最冷的,但是在进宫的时候,所有的官夫人全都解下了厚重的披风和裘氅,撇下了随行的丫鬟、婆子,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通过了宫门。
“布冬食”本就是慈善活动,再加上以前的孝慈高皇后和现在的徐皇后全都奉行“但求节俭”“不事奢华”的作风,所以前来参与“布冬食”活动的贵妇人们,不管平日里如何的起居豪奢,也全都换上了一身素衣。
若是满身珠光宝气绫罗绸缎,岂不是违了“不事奢华”的宗旨?
先有几个太监对这些贵妇人简单的说了一下见到皇后之时的礼节,又等了好半晌子,一直到了辰时末刻前后,众人才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来到了大本堂。
大本堂是文华堂的一部分,在洪武朝的时候是专门给皇子们上课的地方,可以简单的理解成“皇家专用课堂”。
这是雨儿第一次见到徐皇后。
和想象当中的情形完全不同,虽然贵为一国之母,徐皇后却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神态,也没有前呼后拥的排场,仅仅只是带着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宫女,脸上甚至没有使用脂粉,显得更加苍老。
“尔等俱为朝廷重臣之内眷,或是父兄或是夫婿,无不为国家柱石。虽富贵荣宠,当思国事艰难……”徐皇后不紧不慢的说着:“我朝三万里河山,生民数以亿兆,灾荒边患频仍……便是万岁亦忧心国事从未懈怠,日日五更既起爷爷三更方眠,尔等亦不可轻忽了……”
徐皇后说了一大堆,基本的大意就是国家这么大,不管是朝廷还是老百姓都很不容易,你们身为勋贵的家眷,切切不可骄奢怠慢,一定要想着国家的难处,想着老百姓的困苦……
一众的贵妇人就好像小孩子一样乖乖的聆听着皇后的“慈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