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十六居住的这顶帐篷,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时日没有洒扫收拾过了,被褥锅灶胡乱的堆放着,还有一大堆铁匠专用的工具,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臭脚丫子的味道。
徐静昌的那几个贴身随从,小心翼翼的把屁股受伤的祖十六放在床铺上,除了给他留下四色的绸缎之外,还额外给了他一些盐、茶、美酒之类的生活必须品,算做是一种“误伤的补偿”,最后又给听了一些药膏什么的……
“麻烦诸位转告小公爷,就说我这点伤算不了什么,让小公爷不必挂念。”
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徐静昌的那几个随从就走了。
帐篷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祖十六趴卧在乱糟糟的床上,看着旁边的那个床铺,呆呆的出了一会神。
旁边的那个床铺是属于雷惊蛰的,却已经空出来很久了。
作为最早一批来到阿巴哈尔讨生活的内地人,祖十六和雷惊蛰是一起结伴过来的,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年轻的雷惊蛰都是一个学徒,他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和祖十六一起打造各种各样的铁质物品。
二人一起干活工作,一起吃饭睡觉,除了在祖十六和相好的寡妇“约会”这种事情,一老一小的两个人几乎就是形影不离。
但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雷惊蛰走了,已经走了好几个月。
在雷惊蛰离开的这几个月当中,他几乎很少回来,就算偶尔回来一次,也会很快就离开。
干活的时候缺少了一个熟练的学徒,生活的时候缺少了一个可以相互倾诉的熟人。就算是祖十六这种粗枝大叶的工匠,也会感到有些孤独,尤其是在这样的夜深人静之时,总是感到莫名的伤感……
虽说雷惊蛰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但毕竟相处的久了,他这么突然的离开,还是让祖十六有点小小的不适应!
好在祖十六从来就不是那种情感细腻悲春伤秋的人,仅仅只是那么一点点若有若无的小小伤感罢了……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已经响起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对于祖十六而言,这样的脚步声实在是太熟悉了,他顿时心中一喜:“小雷,你回来了?”
在祖十六充满了惊喜的呼喊声中,厚厚的毡帘子挑起,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年走了进来
正是雷惊蛰!
和以往那个憨厚朴实的少年学徒形象完全不同,今时今日的雷惊蛰早已经换了一副模样。
他比以前长的更高了,身材也更加匀称,嘴角的那一抹细密绒毛显得更加浓密,脸色也变得黝黑发亮。
雷惊蛰穿着一件短小的皮甲,头戴一顶圆形的硬檐帽,帽子上镶着一枚枣子大小的银星。颈项之间系着一条很大的红色三角巾,在灯火的照耀之下,仿佛鲜血一般艳丽。
绑腿扎的整齐而又密实,身后还背着一杆一人多高的火铳,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英姿飒爽,有一种说不出的英武之气。
“十六叔……”雷惊蛰正要开口说点什么,看到祖十六的样子,顿时大吃一惊:“你受伤了?怎么会伤到呢?这是怎么回事?伤的重不重?”
一连串的发问,透露出来的关切让一股暖流瞬间从祖十六的心头淌过,他咧开大嘴嘿嘿一笑:“没事,没事儿……皮外伤而已,没啥好大惊小怪的。”
“你怎么会伤到呢?”
祖十六简简单单的说了一下自己受伤的经过,雷惊蛰不禁微微摇头:“十六叔啊,不是我说你,你总是和那个寡妇这么不清不楚的,可怎么是个长久哦?若是你真的对那个寡妇有心,干脆就娶了她……”
娶了那个寡妇?虽然祖十六早就有这样的心思,但婚姻毕竟是终身大事,可不是随便说说那么简单:要是娶她的话,必然要准备一份丰厚的聘礼,至少也要百十只羊才能勉强难得出手。而且还要置办生活起居的物品,举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这些都是要花钱的啊。
虽然祖十六已经在这里干了几年,但他从来就不是那种精打细算过日子的人,赚多少就花多少,从来不为明天的日子发愁,连一点点的积蓄都没有,哪什么娶那个寡妇?
“十六叔啊,以你的手艺其实收入真的不算少了,只是你不知节俭也不会过日子,所以根本就攒不下家底……”雷惊蛰明明是一个年轻的晚辈,在说起这些话的时候,就好像祖十六是个小孩子似的:“总是这么下去可不行啊……”
雷惊蛰从腰里摸出了几角银子,轻轻的放在祖十六的枕头边上:“这是刚刚拿到的作战津贴,十六叔你拿起积攒起来,准备好好的过安稳日子吧……”
“我怎么能要你的银子呢?”祖十六的脸色涨的通红,“你这些钱全都是拿命换来的,我不要你的。而且你还有弟弟要养活……”
“我的大弟和二弟全都在铜矿那边干活,他们有自己的收入。”雷惊蛰把那几角银子往前推了推,顺势坐到了祖十六的身边,用非常平淡的语气说道:“而且我跟着赵将军打仗,每个月都的津贴,吃饭穿衣也不用愁,没有花钱的地方,十六叔就不要和我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