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天气就是这样,虽然已经过了立冬,但却还不是太冷,只是早晚之间稍稍显得有些冷冽而已。草木还是一副深秋的景象,连门外的盆栽都郁郁葱葱,并没有破败凋零的意思。
因为喘病的老毛病,虽然天气还不是很冷,魏国公徐增寿却早早的披上了厚实的裘衣,房间里的地龙也烧的暖烘烘的,他正一手端着茶水,仔细的看着眼前的残局。
听到门帘子挑起的声音,徐增寿连头都没有抬起,就笑呵呵的说道:“长生啊,你家阿母的身子骨怎么样啊?”
“承蒙老公爷惦记,我家阿母的身子骨还好,只是眼神越来越不济了,耳朵也聋的厉害。”
“你家阿母是不是也象这样,整天整天的不出门,总是躲在房间啊?”
“是。”陈长生笑答道:“自从过了霜降之后,阿母就没有怎么迈出过房门,几乎所有的活动都是在炕头上。而且我家阿母和老公爷一样,房间里烧的暖烘烘的,一进门就能见汗呢。”
“老了,老了呀。”徐增寿无奈的发出了一声长叹:“任凭什么样的人,终究也抵不过岁月的摧折,我和你家阿母全都老的不能动弹了……”
其实,徐增寿要比阿母年轻的多,但他的身体状况……未必就比阿母好多少,甚至还不如阿母呢。
“得亏是有你这样的生意,要不然如同我和你家阿母这的病症……恐怕连坟头上的草都已经三尺高了呢。”
“老公爷言重了。”陈长生拿出了几个很大的黄纸包:“这是长生给老公爷送来的药物,只需像往常一样服用,尽可能的少出门,尤其不要着凉,必然可以平平安安的熬过这个冬天……”
“熬过这个冬天?”徐增寿慢慢的抬起头来,眼睛里就好像是起了一层雾:“每逢寒冬,就如同一次劫难,又哪那么好熬哦……不说这个了……哦,对了,月初的时候刚刚收到三儿的书信,他说在那边忠于王事兢兢业业,将漠东各部治理的井井有条,让我不用为他担心……”
徐静昌在北方的草原上兢兢业业?还把那么多的部落治理的井井有条?
这种话,陈长生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徐静昌是什么样的人他还能不知道吗?他哪有兢兢业业做事情的精神?他哪有治理地方的本事哦?
恐怕这些全都是赵深的功劳吧?
所谓知子莫若父,徐增寿当然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子,但他却一点都不为徐静昌担心:毕竟那边真正的主宰是赵深,意赵深和徐家的渊源,以及他和徐静昌之间的私人关系,哪怕徐静昌到了那边整天吃喝玩乐什么事情都不做,赵深照样可以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这也是徐增寿敢于让儿子到漠东去出任要职的最主要原因。
让徐静昌去漠东,其实就是等于把他托付给了赵深,这一层意思大家全都心知肚明。
“这不,三儿还给我捎回来一副象棋。”徐增寿指着桌子上的残局说道:“虽说我确实喜好手谈对弈,但这棋却是蒙古人的,和咱们这边的象棋大有不同……”
棋盘、棋子都不一样,规则当然也会有所不同,但却终究是大同小异,只要稍微学习一下也就明白了。
徐增寿只是简简单单的说了几句,陈长生就已经知道这样的蒙古象棋,其实就是最常见的那种传统象棋和国际象棋结合的产物,其中的很多规则都糅合了国际象棋的路数。
“你说这棋路有西方的影子?想来确实如此。”徐增寿爽朗的大笑道:“三儿是书信中说,这幅棋就是当年成吉思汗和窝阔台父子对弈之时所用,想来应该是参考了西人下棋的规则和套路……”
这幅象棋肯定和西方的文明世界有着很深的渊源,因为那些棋子的雕刻手法带着很浓重的西方色彩,一看就知道不是传统的蒙古风格。
“长生啊,最近你是不是很缺钱呀?”
听了这句话,陈长生顿时皱起了眉头,抬头看了徐增寿一眼:“老公爷何出此言?”
“我也就是随口说说而已……”这种事情徐增寿绝不可能只是随口说说,虽然他的语气依旧是那么的轻描淡写,但却说的意味深长:“我听到了一些传言,说是孙成岩好像是在北边贩运私货。孙成岩的人还和缉私营的人动了手……”
孙成岩从草原上弄回来了大量的战马和精铜,同时弄了许多的粮米、布帛、盐茶等物贩运到草原上。这么多的货物往来,根本就不可能做到真正的“神不知鬼不觉”。而且孙成岩这个人倚仗有军功在身,又是皇帝的亲信旧部,根本就不把缉私营放在眼里,以至于弄出了很大的动静。
“虽说万岁素来就很宠信孙成岩,但他做事肆无忌惮,这也太不像话了。”对于徐增寿来说,这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这里头没有牵扯到你吧?”
孙成岩原本就是安北所时代的“老领导”,而且种种迹象表明,安北卫似乎也牵扯进去了,要说陈长生一点责任都没有,恐怕连三岁的孩子都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