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牛大胆从赌坊里头走出来的时候,下了整整一天的大雨还没有停。
夜已经很深了,夜空中无星无月,只有一条条雨线不停的落下来,街面上的污水四下横流,古老的青石板路反射着幽幽的水光……
“鸿运当头,鸿运当头啊。”刚刚从赌坊里头走出来的牛大胆眉飞色舞的诉说着刚才的“辉煌战绩”:“先是一把七星,紧接着又是一把双对,连续两把大牌,大杀四方,财神爷保佑,我的手气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顺过了……”
“大胆哥,”身材高大的张三炮依旧是一副憨憨的模样,瓮声瓮气的嘟囔着:“我又饿了呢,我想吃大白馒头。”
完全就是因为赢了钱的缘故,牛大胆就好像梁山好汉一般豪迈,他哈哈大笑着说道:“吃大白馒头有什么味道,咱们买一整只烧鹅,再弄二斤莲花白,多美意哦。”
想起那肥的流油的烧鹅,张三炮顿时两眼放光:“吃烧鹅?那可太好了……”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的就是牛大胆这种人。
只要有了钱,就是狂嫖滥赌,若是运气好能够赢点银钱,就胡吃海喝一番,完全就是一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生态度,今天也不例外。
如同往常一样,兄弟二人回到了那个破破烂烂的家中。
牛大胆和张三炮的这个家,仍然是以前的老样子,冷锅冷灶满室狼藉,凌乱的好像被贼匪打劫过一样。
拎着酒肉的兄弟二人刚一个进屋,猛然发现屋子里竟然坐着一个人。
牛大胆也算是半个“江湖中人”了,既然经常在道儿上混,难免会做些得罪人的事情,看到那个影影绰绰的身影就坐在自己的床上,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被对头“堵了老窝”,顺手就抄起了一根木棒,厉声喝问道:“是哪条线上的朋友?”
“是我。”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牛大胆顿时就放心了,放下了手中的木棒,点起了桌子上的那盏油灯。
昏暗的灯光照耀之下,看清楚了这个“神秘来客”的面容。
此人约莫三十来岁的模样,或者二十七八也说不定,生的獐头鼠目尖嘴猴腮,乱蓬蓬的头发也不晓得有多少时日没有清洗过,早已经黏连在一起,活像个破毡片子。
“侯三,你怎么到我这儿来了?”要说这个侯三,以前也曾经阔绰过,祖上还是个当官的。只是在洪武年间牵扯到了“胡惟庸案”,家道也就破落了。曾经的侯家大少爷不得不流落街头,成为在街面上讨生活的混混儿,整日里游手好闲无所事事,除了做些个坑蒙拐骗偷鸡摸狗的破事之外,偶尔还干些溜门撬锁之类的下三滥之事,而且生性豪赌,和牛大胆最是臭味相投。
一看侯三那垂头丧气的萎靡神态,就知道他肯定已经饿了好几天,牛大胆顺手拿起刚刚买回来的烧鹅和美酒:“侯三兄弟,你还吃饭吧?一起吃点?”
侯三这种人,从来就不晓得“客气”二字应该怎么写,而且他确实也饿的狠了,顺手扯下一只肥的流油的烧鹅腿,就啃了个不亦乐乎。
“别光吃哇,喝一杯,喝一杯。”说话之间,牛大胆就给他斟了一碗莲花白。
牛大胆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是毛病,绝对是混混儿当中的混混儿,但这并不代表他就真的一无是处,他还是有些优点的……比如说讲义气。
别看牛大胆整日里狂嫖滥赌,对朋友们还是很不错的,所以在京城的“混混儿圈子”里还算是小有名气,勉强可以算是个“乞丐版的孟尝君”了。
这个侯三明显是饿的狠了,一口气就吃下去小半只烧鹅,又毫不客气的接连喝了两大碗“莲花白”,这才用袖子抹了抹嘴角:“大胆哥,我都混成了这个样子,你还给我吃肉让我喝酒,真是够义气。”
“嘿嘿。”牛大胆嘿嘿的笑着:“我这个人没有什么别的本事,就是重情义讲义气,要不然哪能有那么多的江湖朋友?”
“大胆哥,我这次来呢,是有个小事儿想找你帮帮忙。”
“什么事儿?你说吧,只要是不找我借钱,保管一切好说。”
“后街的三花李,大胆哥你需是认识的吧?”
“三华李?”牛大胆小声的嘀咕着:“就是那个放高利贷的三华李?”
“嗯,就是他。”侯三重重的点着头:“我借了他二十两银子……”
听了这句话,牛大胆立刻就急眼了:“你怎么能借三华李的银子呢?你是做什么的你不知道吗?”
后街的三华李,专门做放高利贷的营生,而且非常的凶狠。
利滚利的高利贷就不必说了,只要借了他的银子就会永远都还不完,一旦还不上他的银子,轻则暴打一顿,重则剁手剁脚,甚至连家破人亡的事情都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