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夹雪还在不紧不慢的下着,天色已经渐渐黯淡下来,袅袅的炊烟从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升腾而起,弥漫在低空中之中,空气中充满了焚烧稻草的那种气息。
包慕贤夫妇正在和雨儿一起,焦躁的等待着陈长生的归来。
“爹爹,你为官多年,朝廷忽然有召见老爷,这应该是一个好消息吧?”
“好消息,绝对是好消息。”包慕贤捻着梳理的非常整齐的胡须,不住的点头微笑:“按照国朝传统,天子召见,往往就是要受到重用的先兆。”
“那……”雨儿用不是很确定的语气问道:“是不是说长生的官职就可以恢复了呢?”
“有这个可能,不过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在官场上浸淫了大半辈子的包慕贤和清楚的知道朝廷任命官员的具体流程:“安北卫指挥使的官职,贤婿已经卸下来了,这个是不可能恢复的。至于说他那个总兵官的职务……其实这个总兵官本就是虚的。就算是是让他统领辎重营,那也是淇国公的临时任命,而不是朝廷的正式任命。按照因事任官的传统,北伐一结束,他这个总兵官也就没有了。”
“不过呢,能在这个时候得到万岁爷的召见,肯定是一件好事,这就说明用了多久,贤婿就又能为官了呢。而且他未来的官职肯定不低,我估摸着很有可能会放他一个实职的总兵官。”
“要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岳母包夫人早已经笑的合不拢嘴了:“咱们家姑爷有本事,又是靖难之前就从龙的功臣,怎么说也不可能一撸到底啊,这下好了,终于不用为他操心了。这一次,要是能外放他一个封疆重臣的官职,那可就美意了呢……”
“真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妇道人家,你们懂什么?”包慕贤低声的呵斥着自己的老婆,开始认真的讲起了朝廷任免官员的细节:“封疆大吏眼下还是做不到的,至少还得有一番历练才行,而且咱们家姑爷实在是太年轻了,我朝还没有这个年轻的封疆大吏呢。不过一个总兵官的职位就已经够了,只要再历练三五年,或者是镇守一方的方面大员,或者是出镇的封疆大吏,都是三个指头捏田螺……稳稳当当。只是这个事情吧,和他有没有功劳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升官和功劳是直接挂钩的呀,怎么能说和功劳没有关系呢?
包夫人和雨儿全都不明白。
“这事只和万岁爷有关系。”作为官场上的老狐狸,包慕贤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其中的关键:“此次北伐惨败,死的几乎全都是汉王一党中人,经此一败汉王的势力大不如前,而且声望受到极大影响。”
汉王一党中人,都是当年的靖难功勋,而且有一多半出身行伍,这次损失的一公四侯全都是汉王的铁杆支持者。
“虽说魏国公也算是汉王的支持者,但他早已经在事实上不理朝廷政务了,死在北伐当中的这些公爷侯爷才是实打实的汉王一党啊。现如今汉王深受打击,势微的很。万岁爷又怎么可能会让太子一党做大?必然会想方设法的平衡朝局。”
无论是太子还是汉王,虽然都是朱棣的嫡子,但他首先是大明王朝的九五至尊,然后才是一个父亲。
作为皇帝,他不可能让任何一方的势力过于庞大,也不可能让任何一方彻底掌控朝廷局面,而是一定会想方设法的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
这就注定了朱棣必然会提拔和重用汉王一党中人。
现如今,除了那几个坚决反对再次北伐的靖难旧臣之外,真正拿得出手而且还是汉王一党中人的,也就只剩下屈指可数的寥寥数人而已,陈长生就是其中之一!
“无论朝中的文臣再怎么说咱家姑爷是丧师辱国的大罪,汉王都竭力死保。”说起这事的事情,包慕贤显得信心满满:“而且吧,魏国公那边也一定会死保咱们家姑爷的。”
不论是陈长生和魏国公徐增寿,其实都已经被看做是汉王一党中人了,而且陈长生和徐家的私交甚厚,甚至可以算是魏国公提拔起来的“故吏”。不论陈长生到底是北伐的功臣还是罪臣,徐家都一定会竭尽全力的保住他。
“有汉王殿下和魏国公的死保,咱家姑爷就差不到哪里去。”包慕贤的口吻就好像是个算命先生一般:“现如今又得到了万岁爷的召见,这就说明万岁爷是要铁了心的二次北伐了,这是好事儿哦。”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阵车马之声。
陈长生终于回来了。
素来养尊处优的雨儿就急急慌慌的迎了出来,见到陈长生的一句话就是:“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
“你不是刚刚进宫去了吗?到底见到万岁爷没有?”
“肯定见到了呀,还说了很多话哩。”
“到底说了些什么?”
“其实也没有说什么,不过是在说些和北伐有关的事情而已。”陈长生用诧异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老婆,语气当中充满了不解:“你不是一直都不关心朝廷大事的吗?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何对朝廷事务如此的上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