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单纯从时令上来看,此时此刻已经算是春天了,但草原上的冬天依旧是那么的漫长,尤其是到了晚上,冬将军的余威依旧不减。
冷冽的月光照耀之下,远方的大地依旧白茫茫的一片,几颗时隐时现的孤星镶嵌在浓墨一般的夜空之上,反而更添了几分孤独和凄冷。
陈长生拥着厚厚的毡毯子,正守着火炉烤火的时候,白学礼等人就来了。
“糟了,糟了。”或许是因为慌乱的缘故,白学礼的官服的纽襻都没有系好,原本就很宽大的袍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就好像是一片披风,足以看出他的紧张情绪:“陈大人,大事不好了。”
陈长生用非常值得玩味的眼神看着他,气定神闲的指了指身边的那张矮凳:“是不是敌军已经四面合围了呀?”
“是啊,是啊。”虽然白学礼极力想让自己显得更镇定一点,但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刚才我等听到将士们说,打东北方向上过来的敌军已经开始南下了,最多到明天的这个时候,铺天盖地的敌军会彻底封死我军的退路……”
“我知道啊。”陈长生依旧慢悠悠的靠着手,甚至还有条不紊的拿起挂在火炉上方的硕大铜壶,亲手给白学礼冲了一杯滚烫的热茶:“要不然我干嘛会把驻守在城外的多尔哈部撤入城内呢?”
“陈大人早就知道?”
陈长生双手捧着茶杯,似乎是在感受热茶的温度,慢悠悠的说道:“我乃朝廷钦命的监军使啊,若是连如此重大的军情都不知道,还需要你来禀报的话,岂不是成了笑话?”
作为东线大军名义上的一把手事实上二把手,如此重大的军情陈长生不可能不知道。
陈长生笑呵呵的看着自己手下的这些文吏:“诸位多是舞文弄墨的文官,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阵厮杀,有些慌乱终究在所难免。不就是四面合围么,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敌军马上就要围上来了,还说没有什么大不了?
想当初,淇国公的十万大军就是这么被活活围死的呀。
看着众人战战兢兢的神态,陈长生摆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要是手里再有一把羽扇的话,活脱脱就是大明版的诸葛卧龙了。
陈长生故意做出一副“我就是高手”的神态,说的云淡风轻:“诸位好好想想,这次北伐最要紧的事情是什么?”
最要紧的事情?当然击败敌军取得胜利了哦,这还用说吗?
“击败敌军?错了,诸位都错了。”陈长生哈哈大笑着起来,若是旁边再有个凑趣的家伙不失时机的问一句“大人为何发笑”,那就真的完美了,可惜没有,他只能继续自说自话:“最要紧的是发现敌人。”
“草原如此广袤,若是敌军遁逃,我军根本无法发现他们,”陈长生故意慢悠悠的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的饮了一口:“所以我军才会故意示之以弱,吸引敌人来攻,这叫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
敌人以数倍兵力摆出了一副围困克鲁伦城的架势,就算真的是引蛇出洞,也没有这么引的吧?
“我早就已经和赵将军商量好了,其实就是以我军为诱饵,吸引敌军来攻。到时候万岁率领几十万大军,从四面八方合围上来,然后我们再来个中心开花,就算是敌军长出了翅膀,也飞不出去了。”陈长生故意用很大的声音哈哈大笑着:“一战而竞全功,这是何等的赫赫战功。”
虽然陈长生说的有鼻子有眼,就好像真的意义,但他手下的这些个文吏,终究不是傻子:几十万主力大军全都在西线,距离这里太过于遥远,就算是过来增援也需要很多天的时间。就凭克鲁伦城这破破烂烂聊胜于无的城防,能守得住那么时间?还能等到主力大军到来的那一天吗?
值得怀疑呀。
不管怎么看,现在的局势都像极了上一次北伐,兵败身死的结局已经给这些人留下了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
“敌军的人马不过三几倍于我而已,人多就一定能胜吗?”陈长生的神态动作确实十分的从容,就好像真的已经胜券在握一般:“诸位都是熟读经史的人物,想必应该知道刘秀的昆阳之战吧?还有西楚霸王的彭城大战,还有谢安的淝水之战,哪一个不是以少胜多?”
陈长生说的这些全都是典型的以少胜多的例子,这些能把史书倒背如流的文吏们当然早已耳熟能详了。
“学礼啊,淝水之战你应该知道吧?”
“晚生知道。”
“知道就好。”片刻之间,陈长生就已经化身成为口若悬河的说书先生了,开始绘声绘色的描述历史上着名的淝水大战:“想当年,那前秦天王苻坚手握雄兵百万,号称可以投鞭断流,是何等的嚣张又是何等的骄狂,却被谢安的几万精锐杀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沦为千年笑柄……兵贵精而不贵多的道理,诸位应该是明白的呀……”
少量精锐确实可以击败数量众多的乌合之众,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但陈长生说的那些个精锐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