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子日,万物肇始之期,万事大吉之黄道吉日。
明媚的阳光照耀之下,早已经郁郁葱葱的大草原,仿佛碧波万顷的绿色海洋,又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晴朗好天气。
完全就是因为刚刚下过一场大雨的缘故,整个草原就好像洗过一样,碧绿碧绿的,干净极了。
虽然太阳才刚刚升起两竹竿子那么高,而且也不怎么炎热,但巴拉却早已汗流浃背了。他解开了华贵的蒙古长袍,摘下了高高的蒙古式尖顶礼帽,和几个部落首领一起,躲在那座高高土台的阴影之下,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
“可真是闷死了。”巴拉已经把蒙古袍的上半身褪了下来,打着赤膊呼呼的喘着粗气:“穿这么一身大礼装,比穿戴盔甲还要难受。”
“谁说不是呢?”另外一个部落首领小声的嘀咕着:“上一次我穿这样的大礼装还是在二十多年以前,我继承部落首领之位的时候穿过一次……”
虽然每一个部落首领都“盛装而出”,穿着传统的大礼服,其实这样的礼服连他们自己都很少穿着,也就只有非常隆重的重大场合才会穿出来一次。
只可惜,因为刚刚下过一场雨的缘故,显得又闷又热,还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潮热,众人又穿的这么“隆重”,早就已经汗流浃背了。
趁着“祭天大典”还没有正式开始,大明朝的大皇帝陛下还没有到来,大家干脆就躲到这个高大的土台子后面的阴影当中凉快一下。
“为了弄这个土台子,成千上万的人担土挑石、足足忙活了二十多天。”巴拉小声说道:“我听说皇帝祭天的时候,要登上高台,据说只有站在高处才能让上天感应到。既然如此,何不直接登上乔巴山呢?乔巴山可比这个土台子高多了呢……”
听着这些个蒙古首领的窃窃私语之声,白学礼忍不住的暗暗鄙夷,很是有种城里人看待乡下土包子的那种优越感:蛮夷就是蛮夷,哪里懂得圣人之道!
这座高高耸立的“土台子”,可不是一般的“土台子”,而是祭天专用的“醮坛”!
醮坛的建设和使用是非常讲究的,不仅要严格遵循周礼。不仅醮坛的大小、高度、样式有各式各样的讲究,连使用多少级台阶,都有很高的要求。
皇帝祭天专用的醮坛,必须用黄土为基,细沙为辅,然后以整齐的条石作为铺垫,再用三合土一层层的夯实……总之就是各种麻烦。
这样的醮坛总共有三座,谙合了天地人三才之数。每个醮坛周围又有五个稍小一点的“五方坛”——其实就是五个平顶金字塔式的大土堆。
除了这些五花八门的醮坛之外,还要修缮专用的道路,搭设专用的“礼棚”,绝对是一个综合型的大工程。
好在这里最不缺少的就是人手,成千上万的人一起努力,仅仅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顺利完工了。
为了弄好这一些,白学礼废寝忘食,拿出了自己全部的精神,严格按照古礼的要求弄好了这一切,连前来“视察”的礼官都赞不绝口呢。
历朝历代都十分注重这个“礼”字,尤其是白学礼这样的儒生,总是把圣人之礼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为了彰显皇帝祭天的排场和体面,除了不惜血本的营建了大量“硬件”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项流程:给朱棣上尊号。
历朝历代的皇帝君王,通常都只有在驾崩之后才会上一个正式的尊号,但这并非绝对。如果皇帝有了什么了不起的功绩,也是可以上个尊号的。或者干脆就是由外邦或者是藩属国也可以给宗主国的皇帝上尊号。
上尊号并非仅仅只是给皇帝一个很好听的“头衔”那么简单,而是要根据皇帝所做出的功业,上一个贴切而又体面的尊号才行。
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这样的尊号肯定不能让那些陪同朱棣一起出征的朝廷官员来上,那不就是自己给自己上尊号了嘛。
皇帝是尊号,一定要让外人来上,才显得顺理成章。
就比如说朱棣的这个尊号吧,就必须登上那些蒙古部落的首领来上。
这些个蒙古首领,大多是粗鄙无文之辈,要说行军打仗确实足够的勇武,但要说起上尊号这种“细活”,就真的有点为难他们了。
好在还有白学礼这样的朝廷官员,专门负责“指导”这些个归附过来的蒙古部落首领,经过一番审慎而又细致的研究之后,一口气给朱棣上了二十几个尊号,全都送了上去。
最终,朱棣选用了其中的一个尊号:嘎林沃德汗!
在当地的语言当中,“嘎林”这两个字如果只是直译的话,就是火焰的意思,也可以解释成天上的太阳,总之就是泛指温暖、光明等等美好事物。除此之外,还带着一点“锻炼”的意思,通常是指把没有用的东西变成有用的器物,如果翻译成比较文雅一点的汉语,就是锻炼天下的意思。其中的沃德二字,则是红色的意思。
说的更通俗一点,蒙古各部给朱棣上的这个尊号,可以直接翻译成“锻炼天下的火焰可汗”或者“温暖四方的太阳可汗”。要是不考虑那些寓意的话,直接成为“红可汗”或者是“朱可汗”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