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州武风盛行,更甚凉州。
凉州临近边疆,时有妖祸,境内多山,甚至有大妖藏身,不是宜居处。
洪州则不同,位居横贯大威朝疆域的天江末尾,水势从此处转回。
漕运发达,两岸四府,船坞十八连环。
有无数炼气士武夫从三十六州游历到此处,知道凉州情况后,大多在此处搭船回返。
洪州三十年前还不是大威江湖人士必来的地方,直到洪州大侠横空出世。
这位论修为不过十二境,一身战力却通天彻地,等闲十五境也不敢和他动手。
生平嫉恶如仇,令洪州境内魔修闻风丧胆。
与凉州山贼众多不同,洪州水道四通八达,境内多水匪。不知多少客人上船后,从此就再没下来。
自从洪州大侠出世,引来无数侠客,这些水匪都安生许多,极少再有明着害命的。
也就从那时候,各大流域多了不少船公,水里岸上都多了无数花样。
也不知其中藏着多少隐姓埋名的水匪。
九江府,位居九条千里大江水陆通衢,九条江神都是十三境的神灵。
挨得最近的一条澜江,原本只有九百九十里,是九江府开府时,有一位风水师有意成神之美,主持了一场“开源大会”,在城中挖出十里壕沟,引澜江水进城。
因这十里,澜江江神得了大好处,破开十二境瓶颈进阶十三境。
自此后,澜江江神为回报九江府府民,从九江府走出的大小船只,凡船头悬挂信物者,澜江流域妖怪不得侵扰。
神灵香火鼎盛,商船平安无事,两全其美。
此时已入夜。
从天空看下,澜江平静无波,水面上零散灯光分布,有的一点,有的三五汇聚。
那是夜钓的人,撑着一叶扁舟,支起夜明珠,将钓竿垂下。
一艘长达二百丈的楼船从远方驶来。
船头挂着数丈长的江神信物,一柄神庙中求来的玉如意。
然而即便没有这信物,也没有不开眼的水鬼水妖来招惹,不仅是这楼船散发强大法力波动,是一件高阶法器,还因为楼船上空处坐镇着一位十境炼气士。
船上镶着各色宝珠,以阵势排列,惑人的光芒和勾人的异香扫遍大江。
夜钓的人纷纷施术,小舟或倾斜,或翻转,远慢近快驶入江中,将道路让出来。
这可是澜江赫赫有名的势力之一,销魂楼。
听名字就知道,这势力虽然害人不少,却罕少有侠客主持正义,就是有也都是站着进去爬着出来。
楼中的姑娘少年都是尸埋澜江的水鬼,无执念不化诡,也不愿轮回转世,只以阴魂身修行,勾引过路炼气士,榨干一身精元丢下船去。
当年洪州大侠也曾上去过,江湖盛传他不近美色,销魂楼楼主不服,摆开阵势请洪州大侠入内。
天明而出,结果不知如何,洪州大侠也没说。只知道销魂楼那几天不开张,而且楼主大肆收购补充阴气的天材地宝。
后来洪州大侠在九江府喝醉说漏嘴,或是有意敲打,只说那些人心志不坚,体虚还多次上楼,是自取死路,所以才没有出手剿灭。
若是有意迷惑,或是害人太多,他是一定拔剑的。
此后,销魂楼也收敛了许多,不再轻易吸取生人气血阳气。
有了洪州大侠这一重认证,销魂楼楼主后来还找了个门路,认了澜江江神为干娘,把销魂楼做成了生意。
凡炼气士都可以持宝物上楼,与哪个姑娘少年看对眼,可为入幕之宾。
风颠面色古怪,他倒没想到,原身把他扔下来,恰好就落在这销魂楼船上。
所幸跟着落下的炼气士和武夫不少,这才遮掩过去。
掉到这里虽然是意外,倒也正合他意,他正愁没有地方打听消息。
他倒是不担心没钱支付船资,现场用折纸秘术折几件一二阶法器,在大厅喝喝茶看看表演足够了,也不准备点女阴魂双修。
纸人身,没有这个需求。
半空中的十境炼气士低头看了眼风颠,把风颠形象用秘术传到了里面。
这种他看不透的人,不是有手段就是有来历,身上或许还有些因果牵扯,传信楼里侍应的人接待时要客气些。
当然这种遮遮掩掩是人之常情,算不上有恶意,怕的是一眼能看透,结果忽然掏出法术和法器出来闹事,那他少不得要跟着遭楼主几句数落。
风颠随着大流进楼,门口开门两个阴魂连连作揖,乃是一对长的秀气的金童玉女,修为也算有成,两个都有三境修为,练的功法看来也是阴魂正法,法力颇为精纯。
以风颠的眼光来看,这二人灵性不失,魂魄中不曾有一丝血煞,应该是不曾害人的两只好鬼。
这二童子站在这里,便如两个小大人,偏又严肃中透着可爱。
风颠看得心生欢喜,有心赠他们一桩机缘,便停在门口,将衣领拆下,随手折出两只飞鹤递出。
这飞鹤没有一丝法力波动,看着就是两件凡物,惹来后面的人纷纷嗤之以鼻。
两个童子却如奉珍宝双手接过,贴身收入怀中,对着风颠拱手致谢。
风颠哈哈一笑,摸摸两个小孩子的头,抬步走了进去。
“哼!”
后面那人黑衣黑帽,皮肤白惨惨,随身带着一把油纸伞,浑身散发浓重尸气,一双带着浓重黑眼圈的眼睛瞪着风颠,开口声音沙哑:
“浪费时间!”
他说着从怀中掏摸片刻,拿出两根血淋淋的断指,散发强大煞气,在两童子面前一扬:
“来!收下叔叔的礼物!”
两童子虽说干的是迎来送往的伙计,却只是在门口做两个吉祥物,不需察言观色,各个都是孩童心性,哪见过这种阵仗,当即吓得面色一白。
好在也算知道利害,知道不能得罪客人,当即小心接过,手也不曾抖一下。
仍旧收在怀中,拱手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