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纸人风颠也盘算着，什么时候回原身那里一次。
这副身躯表面看似完好，实则里面灌输的法力已经快要用光。
风颠给纸人分身灌输的，是相当于四境炼气士的法力，本以为怎么也能撑十天半个月，没想到两天就不够了。
当然，如此剧烈的损耗，带来的是巨大的收获。
正想着这些，风颠路过一条小巷时，耳边忽然传来诵书声。
这声音庄重严肃，不怒自威，有一股执拗卓绝，金石铿锵的力量，使人闻之信服心服，生出直面挫折苦难的勇气。
好厉害的心性，没有刻意催动法术，都有如此先声夺人之势……还有，好大的嗓门。
风颠脚步一转，向小巷中走去。
隔着许远，就看到前面有一户大院子。
院中一道丈宽的白色光柱，直冲云霄，堂皇浩大，无一丝一毫偏移，看到它就让人想到“正直”两个字。
“浩然正气……”
这种灵气风颠并不陌生，当年在京城，时不时就能见到。
儒家炼气士被打压，一条最重要的原因，是儒家在诸子百家中门人弟子最多。
而且许多儒家炼气士太“跳”了，根本不避讳自己身份，风颠一两天就能见到一次。
不过儒道法墨这些诸子百家炼气士，多在城镇这些人多的地方行走，这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说白了，还是抢弟子。
这不像道门魔门这些，收弟子是为了同门之间互相扶持，诸子百家收弟子，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关乎道脉发展。
因为诸子百家是“文以载道”，都修文气，共分整个文道气运，哪家的弟子多，哪家的典籍多，分得的文道气运越多。
儒家在这方面是龙头老大，一是号称“有教无类”，不拘是妖魔鬼怪，尽数收入门下，荤素生冷不忌，弟子多就不奇怪。
二就是浩然正气，由儒家那位圣人独创，号称万邪不侵，极为厉害。
所谓万邪不侵的意思，就是只要我秉持正道，但凡对我出手的，都是邪魔，他们的法术都不能近我身。
又叫万法不侵。
当然，说是这么说，最后还是要看道行。
但不可否认的是，儒家浩然正气是天底下最容易获得的功法，即便是大儒，也不会吝啬教授。
关键在于，很少有人练。
浩然正气，要求练的人秉持正道，如今的世道，有几个敢说自己秉持正道？
说自己秉持正道的，去练练浩然正气，看是能万邪不侵，还是弱得不如最低等功法练出的法力？
这就是浩然正气，不同的人练出来，有云泥之别。
风颠既然自称大侠，也有心称量一下，自己浩然正气的成色。
于是他往那处大院子走去。
这大院子处的位置极好，偏僻幽静。
土地平整，屋舍俨然，奇花爬满墙。
大红门向两侧敞开。
两侧是一幅门联，左写“桃李不足贵”，右写“患好为人师”，横批“不言不蹊”。
风颠笑道：“这却比那些贯会玩些虚头巴脑的对联要好的多，此地主人有真性情。”
大门敞开是迎客之意，何况风颠已经看到院中那些人，索性直接迈步进了院子。
院中有几十人，男女老少皆有，还有一头妖怪。
各自盘坐蒲团上，一个个聚精会神听讲。
讲台上一位儒袍老者，身材高大，抓着一本儒经，摇头晃脑诵读，下巴处的杂乱白短须尤为惹眼。
多分叉，密且厚。
风颠多看了几眼，脑海中忽然浮现一条信息：
“千奇百异十绝世之奇相「李须」，拥有此相者，体带清香，天资聪颖，善于为师。”
这是久远以前，他曾在一本相术书籍上看过的知识，当年还曾经脱光衣服，到处找自己身体上有什么特异。
儒袍老者瞥了他一眼，继续诵读。
风颠就站在一旁听着。
读的内容是一点没记住，只听到一句：“散了吧！下课！”
这句听得贼清楚。
众人都作鸟兽散了，还有几位上前去询问，风颠也上前听了一耳朵。
第一位，就称甲生吧，也是身穿儒袍的儒生，应该属于这些人中最拔尖的，一开口别人都凝神听着：
“老师，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朋友来，自然会开心，为什么还要刻意强调呢？”
儒袍老者摸摸胡子，清新香气从体内散发出来，闻者精神一震，瞬间感觉头脑清晰，耳清目明。
“据我推测，先贤所在那个时代，朋友轻易不上门，上门或是避难，或是求宝，或是托付事情，甚或是……不怀好意。先贤这是教导，若有朋友从远方来，不应妄自揣测，要以朋友之礼对待他。”
甲生点头：“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风颠心道：“现在不也是这样。道理是道理，实际是实际。嘴上都说是平常，实际上把朋友分作三六九等，塑料表面，有几个能做到先贤所说？”
乙生是名女子，身穿红衣，第二个开口，问道：
“天下之不助苗长者寡矣。这一句是什么意思？”
这句讲的是一个故事，“拔苗助长”，说一个农家的灵植农，种下一亩灵苗后，忽然突发奇想：
灵苗发育成灵植，是它自己在生长，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插手反而是阻碍它们生长。
于是种下灵苗后就不再管。
几天后又想：既然是自己生长，和灵气有什么关系？灵气也在阻碍它们成长。于是施法把田中灵气都清空。
又过几天再想：现在看来，和大地也没什么关系，大地反而是束缚它们，不让它们长得更高更好。
于是下手把所有灵苗拔出。
可怜这一亩灵苗，作为灵物，本来没人管吸收灵气也能活，没灵气吸收地气也能活，没有地气凭借体内那点灵气苦捱几天后，终于撑不住全都枯死了。
当然，这个故事多半是假的，灵植农再怎么憨憨，那也是精通农家秘术的炼气士，跟灵苗沟通的能力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