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练成手段,从四象域逃出,就带你去找许百宝。”
线童子抽噎着点头。
风颠又将那日线童子送信的事说出,高飞辰和于娇听到许百宝竟是这样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于娇轻拍线童子: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他要杀你,你还挂念他!”
线童子嗫嚅说不出话。
高飞辰也是一脸恨铁不成钢。
风颠淡淡笑道:“我听线童子说过,许百宝和他自小相依为命,二人感情深厚。”
“何况以许百宝惫懒性格,只怕连鸡都没杀过,若说他一定会杀人也未必,终究只是我的猜测,却是我的不是。”
他眼睛看向线童子,线童子连忙避开,躲闪着风颠目光。
缝童子看看线童子,又看看风颠,线童子不是一直和我在一起吗?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背着我说的小话?
剑童子眉头紧皱,开口声音清冷:“这般不知上进的人,有什么好想的?遇事自己不担着,把别人推出来送死,不愿意沾世上的东西,又何必活在世上?”
“我只听过出淤泥而不染,没听过无瑕白璧自找泥泞。”
剑童子说话极为不客气,一来,他这修炼狂人见不得许百宝自甘平凡,二来,他也见不得线童子身在曹营心在汉,难道风颠待他还比不上许百宝?
线童子闻言气急,不停摇头否定,“不是的,不是的,许大叔这是有原因的!”
“许大叔小时候遇见过一个乞丐,接了他给的东西,当天夜里全家人都被勾魂,等他醒来,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哥哥,姐姐都再也醒不过来……”
“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接过别人的东西。”
气氛按下中止键,一切声音乍然消失。
一阵沉默。
于娇抱紧线童子。
只有剑童子依旧一脸漠然,“既然如此,为什么许百宝没死?你怎么知道这个故事不是他编来骗你?”
沉浸在愧疚中的高飞辰和于娇都一震,这才明白剑童子的冷漠不是假装,都同时看向风颠。
为何你点化出如此无情无义一个童子来?
就连元年也出现在剑童子身边,盯着他的胸口看。
难道此人没有心?
风颠脸色淡然,这是剑童子自己的选择,他是根据剑童子灵性点化灵智,性格由其自主形成。
而剑童子自认是一名冷酷剑客,将自身大部分情绪都斩去,这才显得如此冷漠。
也只有风颠才知道,剑童子其实是面冷心热,只是一般人不值得他付出热情罢了。
线童子讷讷说不出话,他还真不知道这是为何,只是脸上一片焦急,努力想着辩解的话。
风颠叹了口气,开口道:
“因为这样,那乞丐就不必承担杀人因果,因果和劫数都转嫁到许百宝身上。”
“毕竟,是他自己接了别人的东西。”
这是风颠见到另一桩用因果害人的事件,而这乞丐的手法比赊刀人文悦又高明得多。
只因为幼年时伸出的那一只手,全家因此被杀,而杀人的代价还要自己来承担,此后一生都活在这种无尽痛苦中。
修行者作起恶,这天下便没有最大的恶。
剑童子一呆,脸上的漠然点点消解,走到线童子身旁,开口道歉:“对不起。”
线童子捂着脸,泪水带着他脸上的颜料,如同融化的血肉从指间流出。
“许,许大叔一直想报仇,但那人是九境,许大叔天资不好,又一直没有获得好功法,这才为那件四阶法器派我送信……我知道他想要报仇,他不想死,我不怪他。”
“对不起,风大侠……我知道我不该想他,但我实在忍不住,他那么苦……”
风颠轻叹一声,普天之下,十之八九的九境都不是他的对手,可对普通人来说,九境已经是一座不可攀登的高山。
那是毕其一生,都无法触碰的境界。
仇人当面,却没有能力报仇,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又是怎样一种痛苦?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
风颠敛眉想道。
他也不是石头缝中蹦出来的,他的家人在何方?是否也被人杀害?
若有一日,他得知玄道人是杀害他全家的凶手,也要像许百宝那样无能为力?
风颠绝不会容许。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风颠将这些情绪用七情玄咒收束,压到心底深处,面上重又恢复淡然,揉了揉线童子脑袋。
“不用道歉,在我手下好好修炼,日后去找那乞丐,替许百宝报仇。”
剑童子也冷冷道:“我陪你一起去。”
缝童子也跑过去,抱抱线童子。
良久。
线童子放下双手,重重点头,“嗯!”
于娇别过头,已然是红了眼眶。
高飞辰连忙走过来轻声安慰,扶着于娇后背,让于娇螓首藏在自己怀里。
风颠极有眼色起身,将线童子抱过来,学着于娇轻拍他的后背安慰。
不一会儿,高飞辰对风颠眨眨眼睛,带着于娇回房休息去了。
又半晌后,风颠这才取出风火油纸塔,将三童子收进去,让他们在其中歇息。
独他一人在院中。
正是六月初。
抬头,似能看到那纤细的月亮。
风颠起身,背影仿似有几分落寞。
他从怀中取出一件白色小衣,一尺长宽,裁剪精细。
刀小宛所赠。
裁缝人一脉有秘术,「轻裁罗绮鸾凤两依术」,可以无视距离传信,取两件衣服祭炼,只需一人在衣服上缝上话语,另一人衣服上即显示。
风颠心念一动,心意线在衣服上龙蛇游走,一句话已传了过去。
只是等待好一会儿,还是如同先前一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风颠面色淡然,重又收回怀中。
这件衣服不能收到储物袋中,正是因为空间波动会影响传信,只能贴身收藏,其实颇多不便。
是以当初创下此术的前辈那位将军道侣,才会寻机故意让敌军毁去。
而风颠与刀小宛身隔两界,不能传信也属正常,只是难免遗憾罢了。
风颠负手向厢房走去。
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