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沐知衡神色似乎十分凝重,沈繁星心里忽的生出不好的预感来,放低声音问,“怎么了?”
沐知衡深深地睨了眼沈繁星,“我们去看看林梦珂吧。”
沈繁星脸上笑容凝重,沉声问,“郡主她......怎么了?”
沐知衡默了片刻,缓缓道,“她今晨生了个男婴,人却不太好,可能......熬不过今夜。”
沈繁星手指骤然收紧,再次抬眸,双眼已经模糊,“你是冥王,你能帮她吗?”
沐知衡摇了摇头,“人的生老病死都是天定的,我虽是冥王,却不能左右一个人的生死。”
沈繁星无力垂下肩头,她哽了哽,终究找到自己的声音,“带我去看看他们母子吧。”
由于林梦珂受不住冥界的浊气,沐知衡将她安置在冥界和凡界交界的一个地方,那里背靠青山,门前有一条小河,环境十分清幽。
沈繁星随着沐知衡缓步走进屋子,时隔几百个日夜,再一次见到了林梦珂。只见她无力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眼角却含着温柔的笑容。
“繁星,你来了啊?”
沈繁星见林梦珂这般,不由红了眼眶,低低道,“嗯,我来看你来了。”
沈繁星不由想起第一次见林梦珂的情景,当时她神采飞扬,眉眼中皆是恣意,想不到不过短短一年时光,当初那个单纯莽撞的小丫头,已经成了一名母亲。
沈繁星不由将视线投向她身旁的男婴,小家伙小小的一团,粉雕玉琢,像个小小的粉糯米团子,十分可爱。
沈繁星心不由一软,细声询问林梦珂,“我能抱抱他吗?”
林梦珂粲然一笑,“你是我们的恩人,想抱多久就可以抱多久。”
沈繁星噗嗤一笑,笑着笑着眼里却闪烁着泪光,她低低开口道,“还是不了,我从未抱过小孩子,要是摔着了,可就罪过大了。”
“你很厉害的,一学就会,不会伤到他。”林梦珂虚弱地笑着,朝沈繁星伸出手来,“繁星,你能不能......帮我照顾他。”
沈繁星闻言,顿时红了眼眶,“他是你的孩儿,自然是要你照顾。”
“可是......”林梦珂垂下眸光,“我恐怕不能陪他长大了。”
她抓紧沈繁星的手,沉声道,“我不求他大富大贵,只希望他能一辈子平安顺遂幸福快乐。”
生在帝王之家,她太清楚其中的身不由己。她只希望,她的孩子能像普通人一般快快乐乐长大,一生无忧。
“好,我答应你。”
林梦珂笑着闭上双眼,“好,那就好。把他交给你,我放心。”
一颗流星从天际坠落,赵国皇宫里,谢时宴抬眸看向头顶天空,心口的位置蓦地痛了一下,他缓缓收回视线,手指轻轻抚上心口的位置,那里明明好好的,痛意却从那个位置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在他身后,魅卿不知何时出现,“你要我找的人,我给你找到了。”
谢时宴猛地回头,眼里难掩激动,“她在何处?”
魅卿刚说出地址,谢时宴已箭步迈下足下台阶。
魅卿本想告诉他,她可以带他去,那样至少能见林梦珂最后一面,只是话到嘴边,却生生止住。
她嘲讽地牵了牵唇,她想要的,千万年来都没能得到,为何要凭空成全一个凡人?
谢时宴一路快马加鞭,生生跑死了三匹汗血宝马。当他带着一路人赶到冥凡边界那座小院的时候,院内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谢时宴从马背上翻身下来,脚步踉跄走进堂屋。他垂眸环顾了一眼四周,发现堂屋内什么也没有,他又快步穿过卧房,卧房内依旧空无一人。
床上棉被被折得工工整整,床边有一个矮几,矮几上孤零零地摆放着一个拨浪鼓,除却那拨浪鼓,屋内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忽的,一阵风刮过,阵阵风铃声传入谢时宴耳中,男人仿佛在那一刹那定住,良久之后,只见他缓缓转眸,待到看见窗边挂着的那串风铃,他像是受到巨大的打击一般,踉跄地后退了几步。
在赵国,有一个习俗,若一个人逝去,他人便会在那人卧房窗户边挂一串风铃。平民百姓挂的风铃上一般是四个铃,官僚乡绅挂八个,王公贵族挂十六个,而眼前这串风铃上一共有十六个。
谢时宴无力瘫坐在地,红着眼低低自喃,“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再等等我?”
冥界。
沈繁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她想,谢时宴应该是喜欢林梦珂的。可是,那又如何呢,林梦珂喜欢他的时候,他对她百般厌恶,待到林梦珂决然转身再也看不见他,他却后悔了。
情之一字,难道都是在失去之后才会珍惜?
怀中婴孩又开始啼哭,沈繁星抱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小念念,别哭别哭,干娘这就去给你热奶喝。”
沐知衡见沈繁星抱着念念好几个时辰不撒手,不由上前,“我来吧。”
沈繁星手的确有些累了,将小念念递给他,一面把人交给他,一面教道,“要这样抱,对,一只手得托着他的小脑袋。”
沐知衡将小念念从沈繁星手中接过,见她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薄唇不由上扬。
“你笑什么?”沈繁星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臂,不得不说这带孩子还真是个技术活儿。
“其实,有奶娘照顾他,你不必事事亲力亲为的。”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梦珂将他托付给我,我就要担起这个责任。”想到林梦珂,沈繁星的笑容淡了下来。
其实,对她来说,也没什么的,毕竟人身匆匆不过数十载,而她不老不死,将小念念养大成人,于她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