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宁又问道:“莫非黄老先生认为平民百姓就可见官叩拜?”
“非也。”
黄信摇头。
便又问道:“那老夫为何不用拜?”
“因黄老先生鞠躬尽瘁,教书育人,品德高尚者,自不用叩拜。”
黄信又是一滞,他显然没想到关宁会这么说。
随即他又摇头道:“陛下真是这么觉得吗?您大改科举,使得学之无用,老夫也成无用之人!”
几个来回,终于还是说到了正处。
黄信上前一步,其佝偻的身形似乎挺直。
“老夫倒是要问问,多少年来,圣人们着书立说,传承圣言,这有什么错?”
“人不能忘本,更不能忘根,连祖宗的东西都丢了,还能做成什么?”
这话口气有些重了。
听得人们都是暗自心惊。
你这是跟谁说话?
可不要仗着年纪大就敢如此冒犯,在这位陛下面前可是行不通的。
“父亲?”
黄茂学等几人忙着跪下。
“我父亲上了年纪,他……我们这就带着离开。”
可黄信根本不为所动。
他平静道:“老夫已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什么都不怕,若陛下您也像两年前对待祝贺同那样对待老夫,自然也是可以的。”
此言让周边人皆是一怔。
这也是那些读书人不敢造次的真正原因。
两年前,前莲阁阁首抵制新政,就在这州衙前,被这位陛下诛了十族!
他也创下记录,成为第一人。
据说当时实在找不到第十族是什么人,便把祝贺同的好友当成第十族,杀了好几个。
黄信倒是没感觉,却把身边人吓得面色煞白。
这要是受了牵连,可真是无妄之灾啊……
“陛下乃是九五之尊,一言能定人生死。”
黄信低沉道:“杀戮确实是解决问题最有效的方式,但如果只知一味的杀戮,反而是心虚的表现。”
这话让周边人又是眼皮一跳。
这话说的可是更大胆。
以陛下的行事风格,黄信怕是要提前入棺了。
赵南星正准备劝谏。
他认可黄信的话,有的人能杀,有的不能杀。
黄信就是后者。
杀一个执教近四十年的老学究,可跟诛一个沽名钓誉的祝贺同完全不同。
整场氛围更压抑了!
就在这时,关宁开口道:“您误会了,朕并没有完全摒弃圣人学说的意思。”
所有人都错愕了。
关宁不但没有要杀人的意思,还解释了,而且还用了尊称。
对待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式。
关宁知晓黄信的事迹,很值得称赞。
实际上,有很多教书先生都是受雇于贵族之家的私学,为其服务,而黄信不是。
人们只知黄信是在稷山书院任教,却不知他经常性的外出去贫县乡镇办学育人。
他一直奉行的是有教无类。
富贵子弟该读书,穷苦百姓的后辈更应该读书,这是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
这样的人值得尊敬。
黄信敢这样说话,就是因为他有底气,是真正的底气。
他来问话,也是问心无愧。
不掺杂任何杂念!
关宁认可他刚说的那句话,杀戮是手段,但不是惯用手段,杀该杀之人。
这一次朕不杀人。
这一次朕要以理服人。
是真正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