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陛下亲自带御医去往司乐府为一个小小乐师疗伤的事,传遍了宫闱每个角落。
有人说,那夜乾清宫陛下临幸了乐师。
有人又说,陛下深情却不长情,已是厌倦了茹妃,不假时日,怕是后庭会变了天。
众说纷纭,消息乘着风落在了凤瑞宫的屋檐下。
这日,灰蒙蒙的天,飘着毛针细雨,白玉身着水蓝色袍子,坐着黄花梨木的椅子,身边是一方小几。
小几上摆着青梅茶,正冒着氤氲雾气。
“娘娘,要不小的去将那乐师做了,埋了枯井,填了荷花,好过将来与娘娘争宠。”宫女如意试探地说着。
“不必。”白玉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她端起青釉的茶杯,望着细细的雨帘道,“去将她带来吧,本宫见一见。”
若非这个乐师的出现,她都快忘了自己所处深宫内院。
陛下这些年从未倾慕谁家女子,饶是文武百官心急如焚,仕女图送了一批又一批,陛下从未正眼看过。
白玉深谙,在陛下心里,容不下任何人的位置。
哪怕是她,也不行。
那就奇怪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奇女子,犯得着陛下兴师动众,亲自去司乐府?
如意赶到司乐府时,傅莲蓉正在练习琴谱,眼见着北梁国就要朝贡,她们这一行人,必须紧锣密鼓地操持,朝贡之宴,展现出大国风范。
不想,她练习正用功,掌事大人叫走了她,说是凤瑞宫有请。
凤瑞宫的自然是白玉,傅莲蓉若想避开,有千百种借口。
但是一想到温芋在,她反而有些隐隐的期待。
楚景岘她都坦然面对了,白玉有什么好怕的,再者,三年前,白玉也就是个伺候她更衣梳洗的丫鬟罢了。
春日里,凤瑞宫的墙上爬满了牵牛花,紫色与白色交织,细雨下昂然。
如意在殿前合住了油纸伞,领着傅莲蓉进院子,石板路上泛着迤逦水光,屋檐下,凝结成珍珠般的水滴坠下来。
“娘娘,人到了。”
白玉闻声,漫不经心,头也没抬,怡然地品着青梅茶问道,“钟余月,本宫听说你琴艺不错,一首安神曲出神入化?”
她特意提起“安神曲”,无非是在点傅莲蓉那日夜里的事。
傅莲蓉看了白玉两眼,不得不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当年其貌不扬的丫头,如今端着优雅的姿态,还真有妃嫔的架子。
“大胆,娘娘问你话,你傻愣着做什么!”叫她笔挺站着,不说话也不行礼,训斥喝道。
傅莲蓉看了眼宫女,勾了勾唇角。
她这辈子跪谁也不可能跪白玉,相识十年有余,白玉一口咬定她私通,可以说傅家的灭顶之灾,有半数都是白玉造成的。
听着婢女的吼声,白玉方掀起眼来,轻飘飘的一眼,当即再也移不开目光。
傅莲蓉被雪芮的走狗撕去了面纱,又在楚景岘面前露了脸,遮遮掩掩已无必要。
面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黛眉如画,眸似星辰,粉若桃花的唇瓣,白玉对她的脸再熟悉不过。
是大小姐,她曾服侍的大小姐!
白玉犹如见鬼般,面无血色。
掐着这个点,傅莲蓉才慢吞吞地欠了欠身,“奴才见过茹妃娘娘,娘娘千岁,万福金安。”
“哗啦。”
她话音方落,白玉手中的杯子滑落,摔在脚边四分五裂。
与此同时,她抓着椅子扶手站起,禁不住地发抖,“你,你没死?”
她不会记错的,傅莲蓉的样子,傅莲蓉的声色,活灵活现地在眼前。
傅莲蓉想笑,白玉是多想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