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阡答应后,让小尘子等人在殿外候着,随即被楚衍牵着手腕走进紫宸殿内寝。
他的视线冷淡的望向那只手,眼间掀起了一抹抵触的情绪,很快便压了下来。
仍由楚衍牵着去。
楚衍走进内寝,寝殿中原有的熏香已经撤掉,换了一种安眠的沉香。
沉香稀有珍贵,是帝王宫廷和达官显贵不可缺少的。
他站在榻边,已然松开了慕子阡的手腕,盯着床榻出神:“父皇...他是死在这榻上吗?”
慕子阡如实说:“死在外头那张罗汉床上。”
他说话轻飘飘的,如同吃饭喝茶那般简单。
楚衍闷闷的哦了一声,他背对着慕子阡,眼神里倒没有一点怕的情绪:“他死的痛苦吗?”
慕子阡没回应他。
楚衍又说:“我..以后也会是这个下场吗?”
慕子阡的长睫在烛火下眨了眨,投下眼睑的阴翳:“陛下又说胡话了。”
“天色已晚,明日陛下还要早起守丧,”他走上前,双手伸向楚衍的肩头:“臣,伺候您宽衣。”
楚衍点头,由着慕子阡为他褪去外袍。
他坐在榻边,慕子阡单膝跪着地,伸手托起了他的脚踝,让他的脚搭在自己的大腿上。
动作温柔的不像话,可眉宇间的冰霜不曾消融。
慕子阡为楚衍褪去鞋袜后,让他平躺在床榻上,“陛下睡吧。”
楚衍闭上眼之前,看着慕子阡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张手帕,擦拭着自己的手。
他心中不禁腹诽,这是在嫌弃他的意思吗?要不要这么明显啊!!
他闭着眼睡不着,又睁开了眼,看向站在那挡住了光的慕子阡。
“陛下......”慕子阡逆着光而站,身侧柔柔的映着烛火的幽光,将他寡冷疏离的脸廓照得近妖。
他的话还没说完,楚衍便抢先说。
“嗯...”楚衍眨了眨眼,溢出一声闷闷的音节,“老师,现下只我二人,您可唤我一声阿衍么?”
他努了努嘴,瞎扯了个理由说:“往日母妃哄我睡觉,便会声声的唤我阿衍。”
“阿、衍。”慕子阡微顿,随即声音很是好听的响起,虽有疏离意味在其中,不经意让人沉沦。
闻言,楚衍笑着说:“那私下里,阿衍可否唤您一声子阡哥哥?”
“不合礼数,”慕子阡没回答他,只换了个话题说:“陛下该睡了。”
楚衍见状,也没管慕子阡同不同意,自顾自喊:“子阡哥哥,阿衍睡不着,您博览群书,不如给阿衍讲些故事吧?”
听到这句子阡哥哥时,慕子阡的呼吸有一瞬的放慢,视线收起来说:“臣,可以背千字文给您听。”
楚衍嗯了一声,“也好。”
他应了一声,闭上眸子,听到慕子阡的声音徐徐响起,清朗又舒适。
“天玄地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ze,四声)辰宿(xiu,四声)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
缓声平稳的呼吸渐渐传来,慕子阡站在一旁看不出情绪,他也适时的停下了声音,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太阳穴,视线看去榻上的少年。
走上前为他掖了掖被子。
他的手刚要移开,少年微热的手抓住了他的袖子,慕子阡视线幽深,看向楚衍。
楚衍还闭着眸子,眉头蹙着不知是不是做了噩梦。
他听榻上的少年呓语:“父皇...阿衍有众多皇兄,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
你失了母妃,失了圣宠,母家更无所依。
你做了新帝,能依仗的,只有我。
“没有为什么,”慕子阡松开楚衍攥着袖子的手,直起身子说:“只能是你。”
声音很轻不知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什么。
他说完后,走出内寝,站在紫宸殿外室,看着那张罗汉床,前不久那皇帝就死在这罗汉床上。
死得好啊。
他低下眉,眼里布着极瘆人眼神,扬着唇扯了一抹病欲的笑意便转身离开。
他并没有离开皇宫。
走出紫宸殿后,方凡就带着几个侍卫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袋用绢帕包住的东西。
方凡示意:“大人,找到了。”
慕子阡略微挑了挑眉,“今晚,这诏狱可热闹了。”
——
诏狱。
锦衣卫的牢狱乃是天子之狱,那里可是所有人为之恐惧的地方,由锦衣卫北镇抚司管辖。
只要进了诏狱的人,根本受不住他的刑罚。
锦衣卫审犯人的法子极多,没有人能活着走出诏狱。
诏狱之中,血腥气味极重,还满含着恶臭。
一走进诏狱,耳边便是铺天盖地的鞭笞声,或是受了各种刑罚的惨叫声。
才走了没几步,他就听到了女子的嘶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