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颐堂。昭阳长公主喝完了药,暮气沉沉地靠在榻上,身边服侍的下人们小心伺候着,大气不敢出。
“周嬷嬷,宝珠那丫头有些日子没来了,是不是恨上了我这个老婆子!”长公主突然开口问。
站在床榻旁边的一个中年婆子听见后,心里苦笑一声,面上却愈发恭谨,不动声色地劝道:“公主且放宽心,小郡主定然是顾着玩去了,想必再过个一两日就会来看望您。”
“你这老货又来诓我!”长公主有气无力地说。
“我就知道他们定然是在怨我、恨我,是我擅自作主替翟儿订了亲事。
宝珠那丫头的亲事,若不是因为我催促得紧,她爹娘也不会急于替她相看人家,留乡侯也不会把主意打到皇上那里去,让皇上开口赐婚。
只是,这赐婚的圣旨都已经下了……唉,都是让我害的,都怪老身!”
长公主很是懊恼,自责不已。
看见长公主满面的愧意和悔色,周嬷嬷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继续劝道:“公主,您也是一番苦心,是为了世子和小郡主着想,想必世子和小郡主都会明白过来的。”
“是呀,翟儿是我的亲孙子,宝珠是我从小疼到大的外孙女,我这颗心全都给了他们!嬷嬷,你说说,我催着他们成亲,又能有啥坏心?难不成还是我错了?
要知道,我都大半截身子入土了,更没几日好活了,在我死之前,若不催着他们成亲,等我眼睛一闭,翟儿、宝珠还不得为我守孝三年?”
长公主说着说着,眼眶就湿了。
周嬷嬷见状,赶紧拿起一张细布绢帕,上前轻柔地为她擦拭双眼。
“公主莫要想太多,儿孙自有儿孙福。世子和小郡主都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公主一味操心,岂不是累着自己?
让老奴说啊,公主如今就该好好顾惜自己,把身子养好才要紧!至于世子那里,不还有郡王爷和郡王妃在么?小郡主那里不还有秀郡主和郡马爷么?公主啊,您就该好好歇一歇,享清福!”
周嬷嬷说完后,屋子里沉默了一阵。
周嬷嬷见长公主阖着眼,以为她又睡着了,轻手轻脚地把锦被朝上拉了拉,替长公主盖在身上,正想要退出去,孰料长公主又睁开眼睛。
“嬷嬷,与章家的亲事我是不是决定得太草率了?你说佳慧那孩子,究竟能不能够配得上翟儿?”
周嬷嬷低着头,努力装鹌鹑,因为这话她没法接,更回答不了。
长公主似乎也没期待能够从周嬷嬷这里得到答案,继续喃喃自语道:“顾家那丫头,本宫也见过,模样也生得不错,那长相倒是随了她母亲黄氏,像了黄氏七八分。”
“已故的顾大夫人当年也算得上是京城里排得上号的贵女,相貌才情都是拔尖的,老奴记得当年公主还赏了她一只水头极好的玉镯!”周嬷嬷笑道。
“是啊,那样的一个人,只可惜嫁进了顾家那个泥潭!”长公主叹了口气。
“老奴听说她当年也是让家中的庶妹姨娘给算计的!”
长公主闭了闭眼,“倒是没有想到她能生出一个水晶玲珑心肝的女儿。端看顾锦行经商的手段就差不到哪去,也难怪翟儿会对她动心……只是家世实在太低了些!”
这句话周嬷嬷没有接。
周嬷嬷早年是宫女,后来被拨到长公主身边伺候,在长公主府里待了近二、三十年,深知主子说的话哪些可以接,哪些不能接。
长公主和周嬷嬷就这样唠磕,不一会儿又睡了过去,只是睡得极不踏实,还不到半个时辰就醒过来了。
长公主醒来后没多久,就连续咳出了好几口血。
周嬷嬷急忙带人服侍着长公主漱了口,换下有血污的衣裳和锦被,又再捧上一盏药让长公主喝了。
“嬷嬷,现在什么时辰了?”长公主喘着气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