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二师兄遁术本事最大?几载间被人逼着学过些本事,能拿出显摆的,还属遁术得心应手,你小子就甭试探师兄了。”
云仲收剑,似乎早预料到自家这位师兄断然不会在军营当中闲着,定要跟随前来,可依然面皮不起波澜,只是吹熄烛火,将佩剑收到腰间,抬头看过眼自家这位许久许久未见的师兄,可一时有些语塞。钱寅自打那回南公山众徒下山,就始终不曾露过面,往往相隔大几月,山间才可收到封书信,里头尽是诉苦言语,云仲曾同吴霜一并观信,显然能瞧出二师兄这疲懒性情,此番去到那处道观,当真是受旁人好生敲打教训,但凡是有半点学艺时不卖力,就要吃皮肉苦,饿上个三天两日已成常事,对本就身形宽胖,尤好珍馐的钱寅而言,倒还不如多挨两顿痛打来得舒坦。
但这苦头倒是没白受,本来二三载前个头宽窄近乎相当的钱寅,此番穿一袭道袍,身形消瘦许多,真还有了点仙家气象,哪怕走投无路,在青罡城里头摆卦摊,估计同样能混得风生水起。
自从钱寅
落座之后,嘴就不曾闲着,几年不见自家师弟,钱寅近乎是瞬息间就接连嘘寒问暖几十句,不等云仲开口,下一句就紧随而至,滚珠落玉,问云仲这些年间剑术可曾搁置,问师弟近来可曾破境,听闻虚丹毁去丹田损伤,可曾痊愈,当初就觉得小师弟甚能讨女子欢心,不晓得可曾同温姑娘结个道侣,问少年走南闯北如是多年,去过何处,见识过何等吃食,烤兔的手艺是否搁置,若是不曾搁置下来,来日定要再尝尝,在道观里头终日吃素斋且不管饱,终日都要惦记着这口。
“烤鱼烤兔的本事,早已搁置下来,忘却得一干二净,怕是要亏欠师兄了。”直到钱寅说得口干舌燥,案前的剑客才接过话来,朝二师兄微微一笑,并不去理会后者错愕神情,将坛中酒一饮而尽,空坛搁到一旁,“这回下山,忘却不少东西,昨日唐疯子来访,请他登魁星楼饮酒,顺手比斗刀法剑招,唐疯子直说我让招与他,很有两分虚情假意,可唯独我自个儿知晓,不论师父教我的几招,还是流水剑谱里的出奇剑招,都忘得一干二净,仅剩了些寻常剑招,能勉强称自己是个剑客。”
“师兄今日问的许多事,师弟倒仍能记得,然而每逢回想,都觉似是隔世,甚至不能确信自身曾见过做过,无非一张搁置百千载旧纸,剥皮蔓黄,能看清的陈年旧事,剩不得几件
。”
钱寅失神片刻,眉头不由自主皱起。
然而神情挂起些笑意的云仲却是视若无睹,继续缓缓道来,“要问许多事做得如何,说来惭愧,下山后走江湖颇有些一事无成,温姑娘有大才,当然不好强留,可惜当初执念过深,才不得已追到大元来仗义出手,算是我替他做些事,暂且弥补亏欠心。无论如何都算是鸠占鹊巢,何况近朱者赤,没准同样是受了那小子心性所至,做事矫情拖沓不少。”
“要问如今境界,最低不过是个堪堪入门的三境,最高大约稍稍弱于五境。”
钱寅神情再度阴沉,坐直身形,冷冷看向眼前这位师弟。
“我劝师兄,千万莫要逞强。”云仲忽然从面皮中挤出些荒唐笑意,笑吟吟看向正襟危坐,正欲出手的钱寅,“五境之下不过蝼蚁,修行大才代代不穷,可饶是师父那等人,四境时对上未出全力的五境,同样落得个险些身死道消的凄凉境地,师兄前来是为叙旧,我自然可替他与师兄好生畅言,但切莫自误。”
“南公山中人,历来不是君子,个个都乐意立在危墙之下,替过往之人挡下将塌危墙,虽不敢苟同,亦有两分敬意,虽是愚义,倒觉得很有意思。可既然今日话要明说,就是告知师兄也无妨,大抵都觉得是我鸠占鹊巢,占去你那小师弟的本身,而实则却是云仲自行退让,才令我有可乘之机。”
“天下人
熙攘,人间事不可算,关关险阻关关越,暂且避世不出,从来都不丢人,之所以言说什么怯懦可耻,因你不曾吃过那般苦楚折腾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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