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你钱,挣多花多挣少花少,都这么大了。反正心里有点数,该教的也都教给你了,脚上泡自己走去。”
“你看着点,别让她乱花钱。”大姨夫叮嘱了张铁军一句,张铁军点点头答应下来。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吃了饭,陪大姨说了会儿话,张铁军告辞出来回了宾馆。
小华说明天要和他一起去沈阳,背个小包跟了过来。
“我记着初中那会儿,大姨夫严防死守的不想让你和我一起玩儿,怎么现在又不管了呢?大晚上的敢让你跟我去宾馆了。”
“那时候怕咱俩搞对象呗,现在都大了,还管个啥?”小华抱着张铁军的胳膊蹦蹦跳跳的走路。
张铁军点了点头。
那时候确实是那么个事儿,初中嘛,朦朦胧胧的也不知道深浅,这种担心到是应该,毕竟十四五岁的年纪很多事情还不明白,容易冲动。
其实话说回来,两姨表的关系,好象结婚了也没什么,张铁军知道的就有好几对。这东西还是要看情况。现实里两姨表和姑舅表结婚的事情相当常见。
所以叫表亲,堂亲是肯定不可以结婚的。
这边这个时候没有出租车,两个人就这么顺着大桥过了河,从一洞桥市场这边穿过去往站前走。其实也不算远,也就是两公里的样子。
张铁军对这片儿贼熟,初中那会儿没少跟着张妈起大早来上货,除了水产都逛过,尤其农副大厅和水果蔬菜大市场,连哪个库里是什么样都知道。
这会儿走在这里回忆当时的情境,已经是好几十年前了,就有一种进入老电影的感觉。
那时候夏天还好,最多也就是累点,要把一筐一筐一百多斤的水果扛到市场外面的卡车上,冬天就遭罪了,脚都冻成了冰坨一样没有一点知觉,那才叫一个疼。
手也冻的僵硬,不只是没有知觉,还不听使唤,抬筐扛袋的全靠硬撑,抓都抓不稳。想一想,张妈那个时候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真是难为一个女人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家里的钱真的每一张上面都沾着张妈的血和汗,还有泪水。一点都不夸张。
这还不算,东西弄回家里以后还要收拾出来,然后到街上去卖,零下三四十度的天气在大马路边上一站就是一天,至少七八个小时。
就算把寒冷去掉,你站个七八小时试试,看看是什么滋味儿。不是不能坐,是冬天没法坐,站着活动活动还能有点热量。
“寻思啥呢?”小华捅了捅张铁军:“半天也不吱个声,我抱的是个木头桩子似的。”
“想那会儿和我妈来上货,那时候是真累呀。我妈太不容易了。”
“嗯,大姨比我妈能吃苦,我妈娇贵着呢,一天天闲着就动不动腰疼屁股疼的。”
“那不是大姨娇贵,是大姨命好,有姨夫护着宠着,谁不想享福呢?”
“这里不好,竟是坑人的,”小华往市场里看了看嘟囔了一句:“冬天那芸豆筐里还有冰,那不压称啊?”
“那是正常的,不放冰怎么运这么远?你还没见过韭菜捆里扎石头的呢,水果坑也多,香蕉筐下面全是垫纸,里面全是水,稍不注意就是血亏。”
“这波人怎么这么坏呢?本来就够挣钱的了,还要坑人。也没人管。”
“……没良心的人才挣大钱,活的才滋润,善良人都在吃苦熬穷。而且不少事情其实是产地那些农民干的。”
批发大市场是早市儿,从清早五六点钟开始,到中午左右就基本上没有人了,晚上这会儿大马路空荡荡的,市场里一个人也看不到,连货车都没有。
一直走到前面,农副市场这边还在营业,最热闹的是连着桥洞这边的一排铁皮房子,都是塑料制品批发什么的,到处都是卖各种型号塑料袋的,人还不少,满地都是塑料在飞。
走到这里小华就不说话了,皱着眉头抿着嘴,拽着张铁军加快了步伐。太臭了。一洞桥的人行洞和排水沟在一起,半个城市的下水都从这里露天排放,那味道是真上头。
这会儿这边还没有城市污水处理,就这么直接排。
就在这么臭的地方,还有人在洞子里摆摊吆喝,每次经过的时候张铁军心里都充满了敬佩,这真不是一般人能坚持下来的事儿。也是不容易,都是为了生活呀。
过了洞上几步台阶出来,空气霍然清新起来,每个走出来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猛喘几口气。
洞子口上是几家饭店,也经营早餐,张铁军记得中间那家的馄饨做的特别好。
再过来有条小路在环球背后直接通向火车站的出站口,里面就是音像一条街,从这进去就是小华说的那个新开的集贸市场,是铁路上搞的。
顺着大路一直往前走到大马路边上,就是环球商场的北入口了,有个螺旋型的步行梯,梯阶下面还有个假山水池,有架天桥从这里连向对面的联营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