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建的车队就在办公楼北侧不远,一个破破烂烂的大院子里。
这会儿总院门前正对着新华书店的这条街已经改造成步行文化街了,旁边的景观墙上都是本地名人的画像和简介,墙根上摆着一长溜的假古董摊子,旧书报摊什么的。
街道两侧的两层砖楼也都经过了粉刷改成了商业,各种店铺,在这个年代来说看上去还都是蛮漂亮的,很高档。
来到车队院子,张铁军直接就走了进去,到一边的办公室找人。这年头也没有别的办法,找人只能这么直接去单位堵,完全看运气。
司机大哥叫连文礼,一个比较少见的姓氏和名字。
“连哥。”张铁军站在门口喊了一声,正在抽着烟和同事吹牛逼的连文礼扭头看过来,看到是张铁军,马上笑着走了过来:“你啥时候到的?”
“刚到,你忙不?”
“不忙,现在这个时候了,只要不出长途基本上都没什么事儿。走,我带你过去,正好今天人都在。”
一建也有房产科,管理公司上下所有的固定资产还有福利房、供水供暖什么的。
“那三千块钱我直接都顶上去了,你心里有个数,这边都说好了的。”
连文礼小声和张铁军交待了一下:“那一片大小十六间,有个两层小水泥楼,一共说的是六万四,我找了个人,一口价五万,你看看行不行,不行我就再找找。”
这个价格在九零年这会儿不算低,但是也说不上高,主要是这个位置太特么好了。
其他人都还都没有什么中心什么黄金地段的概念,但是张铁军有啊。五万,十万二十万他都干,还得赶紧交钱怕人家反悔。
当然了,这是心理活动,面子上肯定是云淡风轻的样子。
到了房产科,连文礼带着张铁军直接去了科长办公室,连门都没敲:“老高,这会儿忙不?”
高科长抬头看了看连文礼,看了看张铁军,冲张铁军点了点头,屈了屈眼睛:“你特么进来能不能敲敲门?走你家城门呐?
挺大个逼人一点礼貌特么也没有,还特么文礼,闻屁吧。”
“是不是又三天没治你了?”
连文礼拽过椅子坐了下来:“来小张,坐,这是俺们房产科高科长,俺俩一起光屁股长大的,现在特么他能行了,得瑟上了。”
“你好高科长,我是张铁军。”张铁军冲高科长点了点头,伸右手和他握了握。
“那片老破房子。”连文礼给高科长提了个醒。这是正主来了。
“哦,哦哦,”高科长点点头,坐直了身子看向张铁军:“是小张你要买那片厂房啊?”
“是,那天连哥陪我去沈阳,正好说到这事上了,我就求连哥帮帮忙。我想买下来收拾收拾开个小店什么的,正好我也要找个地方住。”
“他现在在市府宾馆那边包了好几个房间,租的车库堆东西呢,挺急的。”连文礼给高科长解释了一下:“别看小张小,大老板,在地下有不少柜台卖衣服。”
“主要就是住人和当库房呗?”高科长问了张铁军一句。
“这话说的,”连文礼给高科长扔了根烟:“就那些破房子都要倒架了特么的,还能干什么?”
“收拾收拾还是不错的地方,旧是旧了点,宽绰。”高科长低头从抽屉里找东西:“也没闲几年,能有三年呐?以前还住过一段时间人。”
“三年可多了,”连文礼说:“大库建成这边基本上就空了呗,有好地方谁稀的在这待?出去了山高皇帝远的,多好。”
“价格你和小张说了没?”高科长从抽屉下面拽出来一个牛皮纸袋:“我这头东西是齐的,公司房管处那边得你们自己跑。”
连文礼说:“就那么几间破房子,又不是你家的,当初盖起来才花了多少?你再给少点。再说你不出头的话,房管处那边还不是得答对?”
“你这话说的,”高科长笑起来:“账能特么这么算吗?现在随便找个以前私人乱搭的小偏厦子哪个还不得几大千?原来一件衬衫多少钱?现在多少钱了?”
“你再合计合计,反正还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儿。”
“我特么皇上啊?我不得向上面交待?就特么不想和你说话,四六不懂的玩艺儿。”
“交待个基巴,怎么个情况我不知道怎么的?要是姓张的问你让他找我,就说我非得弄的。还能怎么的了?你给个底。”
张铁军就在那翻着材料听着他俩在这边你特么我基巴的说话。
这个年代都是这么个样儿,人情味儿还比较足,说话办事也都是相当的粗犷,一个单位上的职工很多都是同学发小,当官的和工人还能骂成一片。
主要还是没什么阶级感,当官的,普通工人,有钱的没有钱的,大家都在一起和习惯了,彼此之间讲的还是感情,没有阶层化。
等再过些年,这种人情味儿就会开始越来越淡了,人情社会彻底转向了金钱社会。阶层分立。
“老张现在还搭理你不?”高科长笑着说:“年轻那会儿你可没少坏他,现在他不找你事儿就烧高香了吧你?还敢上脸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