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爸对这边比较熟悉,而且就这么一条街,什么都好找,很快就找到了干活的人,自带砖和水泥。谈好了价钱大家重新上路。
这个时候的人实诚,不会因为你开着小轿车就要个高价,平时多少钱他就要多少钱,多给都不会要。挣钱讲究心安。
“你走后边吧,这一道这个磨蹭。”张爸嫌弃的看了张铁军一眼,让他跟到后面去。
“我不是怕你没走过山路紧张嘛,那一脚油不是上山就是下河了。”
“我有那么不上路吗?一天就想没用的。”
“反正你头回走,咱们还是稳当点,慢点怕什么呀?又不着急。”
“滚蛋,去后面去。”张爸瞪了张铁军一眼上了车。
于是张爸在前面引路,干活的开着他的小四轮装着水泥砖头和水跟在后面,张铁军压阵。
干活的他们一共四个人,那仨蹲在拖拉机的车斗上不上轿车,怕把轿车给弄脏了。别看是拖拉机,在山路上跑的不比轿车慢哪去。
就是太颠了,张铁军跟在后面都替拖拉机车斗上那三个哥们屁股疼。一颠半尺高。这边是砂石国防路,不是那么太平。
拖拉机串着黑烟突突了有十几分钟,终于到了地方。
那三个人就是来扛东西挖坑的,要把砖头水泥和水一样一样扛到山坡上的坟前去,怎么也要爬个四五百米,还是挺累的,得来回好几趟。
张铁军姥爷那边就要好多了,基本上是平地,就在对面的山根,大田的边上。
马路对面是个四五深的坡,路边栽着整整齐齐的刺槐树,一到夏天整个公路边上都是一片嫩黄雪白,花香四溢。
在整整齐齐的槐树排中,几个人停车这里的对面,有一棵突兀的核桃树,高高大大的站在槐树边上,核桃树下面还能看到一棵山楂树的树帽。
从核桃树往北看,路基下的斜坡上漫延过去顺着田边都是李子和杏树。
有一条小路从核桃树下开始到坡下,穿过菜地连到了对面山坡下的小河边。老太太站在核桃树下,一只手扶着大树,看着这条小路发呆。
这里就是老太太曾经的家,她在这里度过了二十六年,这条小路当初就是她和老头子一镐一镐刨出来的。
现在老房子已经没有了,路还在,小路在坡底有个拐弯,那里是老太太家里的菜窖,已经半塌了。
这一片菜地就是当年老太太家的自留地,也是张铁军小时候玩耍的天堂。
这一片的核桃树山楂树李子树杏树苹果樱桃梨树都是二姥爷当年一棵一棵栽下来的,就为了张铁军能吃上水果。最北头的河边还有一棵苹果梨。
张铁军站在姥姥身边陪着她看。
张铁兵小时候没在这里住过,也没什么感触,张铁军不一样,他的整个童年就是在这里度过的,一草一木都特别的熟悉,有太多的记忆。
大核桃树上每个地方都有他的汗水,山楂树的每一个刺上都挂着他衣服上的棉线。因为爬树可是没少挨揍。
老太太别看瘦小,打起人来那是一点都不吃力,小笤帚疙瘩抡的飞快。
他在这里长大,春天跟着翻地洒种,夏天跟着除草抓虫,秋天跟着挖土豆摘豆角,冬天跟着上山砍树回来劈材。
抓蝈蝈逮蚂蚱,抓蛤蟆捕蜻蜓,采山菜摘蘑菇,打核桃寻榛子,大冬天的上山套兔子,大秋天的漫山找洋辣,春天爬树掏鸟蛋,夏天追蝴蝶编马莲垛。
每天都是汗水夹杂着被笤帚疙瘩打出来的泪水,充实而又踏实。
“对面的老四家还在呢。”老太太说了一句:“这沟里还有几户?”
“不知道,”张铁军往那边看了看:“应该就是他们几家了吧,原来一共也就是七户人家。”
老太太回头往马路这边看了看:“老金家不知道还在不在,老金太太怕不是都死了,她比我大十来岁呢。”
“沟口那两家搬走了,房子还在。”张铁军往那边指了指。
“人家是砖瓦房,哪像咱家,就一个草蓬子,就算不拆烂都烂完了。都七八年了。”
“姥,你想这里不?”张铁兵蹲在那拔草玩儿,抬头问了一句。
“不想。”老太太看着下面房子的位置:“有什么好想的,又累又穷,饭都吃不上。想它干什么?没什么可想的。”
张铁军就笑,搂着老太太晃了晃。
能不想嘛,二十五六年的记忆,只不过,她的那段记忆不是那么美好就是了,是她这一辈子最磨难的日子。
人生最美好的时光都消磨在这里了。
……
立碑这个活没个么难的,就是往山上扛东西需要时间。
一直弄到中午,张铁军爷爷奶奶的碑才立起来。张铁军让张铁兵在下面陪着姥姥,他上山去磕了几个头,烧了点纸。
干活的自己带了干粮和水,就是馒头咸菜,农村出来干活都这样。四个人就在拖拉机上凑和一顿歇一歇,老张家五口人开车回了镇上吃饭。
在张妈从小到大念念不忘的那家国营饭店吃了饭,也算是圆了张妈一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