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姨这会儿还是个纯纯的乡下丫头,一身土不拉叽的穿着,背着个假皮包,头发也是随意的梳着,身上飘着肥皂的味道。
张铁军拿着照片摆了摆手:“老姨,这。”
其实一共从站里就出来那么三四个人,连接站的都算上也没超过十个人。
“恁是铁军儿啊?”老姨年轻的脸上浮现了笑容,大眼睛上下打量了张铁军几眼:“真俊,这大个子,一瞅就有劲儿。”
张铁军一头黑线,点了点头:“对,我是铁军,走吧。怎么坐这个时间的车呀?”
“这车人少,不用挤着呗。哪有茅屎栏儿?我想撒尿。那车上的门都打不开,也没有个人管管。”
“厕所,跟我学,厕,所。在那边儿。你就不能再憋一会儿啊?这里特别埋汰,味儿还大,晚上也没有灯黑乎乎的,你别再掉里头。”
老姨捶了张铁军一下:“说什么呢?你才掉里头。”
那哥们接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在边上听了几句,问:“哥们能走了不?多冷啊在这唠?”
“我老姨想上厕所,这地方的厕所也没法去呀。”
“那不简单,这大晚上的又没人,就去那边大牌子下面呗,你站这边给看着点儿就完了。这黑灯瞎火的又不熟悉,进去真容易掉里。”
其实掉里到是不太可能,关键是车站这是旱厕,那里面地面上全是屎尿都没有下脚的地方,这进去踩一圈出来再上车……张铁军想想都感觉要死了。
坚决不可能,绝对不允许,让他把尿喝了都行,只要不进去踩那一圈儿。
“老姨,要不咱们就去边上解决一下得了?那厕所是真不能进,我给你挡着,这大晚上的也没有人也没有灯的。”
整个广场上,就是候车室门口有个铁盘卤素灯,灯光并不明亮,也就是起个指示的作用。
“走走走走,”不等老姨说什么,张铁军伸手拉着她就往边上走,找到墙根的地方他往灯光这边的方向一站转了过去:“就在这,你赶紧。”
老姨四下看了看,也确实是没有人,也是实在要憋不住了,往墙根上靠了靠,褪下裤子开始放水,哗哗声连绵不绝了,响了半天。是真憋狠了。
张铁军从兜里掏出纸巾背着手递过去:“给,擦一擦。”
这个年代的女人大多撒完尿都是不擦屁股的,就是甩甩完事儿。
这还真不是说不讲卫生,是原来那会儿手纸贵呀,城里都有人家用不起,农村甚至都没见过,也就是这两年大家才习惯了用手纸。
八五年的时候这边还有不少女人来例假垫报纸的呢,也算是无知无畏,根本就不知道报纸有多脏。
“啥?”
“手纸,擦屁股。”
“尿泡尿还要擦?”
“让你擦就擦,哪来那么些话?赶紧的。”
老姨把手纸接过去,然后窸窸窣窣的提上裤子整理了一下:“好了,往哪走?隔你家远不?”
“你小心点别踩了尿,千万别把鞋弄湿了,往这边跨一下。”张铁军转过来扯住老姨的胳膊把她往侧边上拽了一步,然后盯着地面拉着她往前走了两步,这才放下心来。
虽然灯光不亮也照不清楚,但是水印儿反光嘛,还是能看到轮廓的。
“用得着这么小心嘛?”
“还是小心点好,鞋底湿了上车不好弄啊,鞋套是布的。”
张铁军其实心里还是有点儿别扭,这也不能确保脚底没沾到啊,决定还是得去弄点塑料的鞋套回来,实在不行准备点塑料袋。
“坐车还要看这个?”老姨完全没听懂,就感觉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外甥有点怪怪的。到是长的俊。
“走吧走吧,我妈和我姥都等着你呢。饿不饿?在车上吃东西没?”
“不怎么饿,我带了鸡蛋和饽饽在车上。”
老姨是小骨架,有肉但看上去瘦瘦小小的一只,而且还是怎么吃都不胖的体质,个头也就是一米六出头的样子,身上有一点儿海边人的腥气,不重。
青堆子临海,早年间曾经是相当繁荣的大港口,跑瓷器的。老张家是当地有名的大户人家,后来公私合营,许了一堆好处。
五几年那些许诺的好处一样没见到,反而被打倒了,家产也给分了。
是的,老太太娘家也姓张,青堆子张家,辽东曾经赫赫有名的大瓷器商,大船商。
张铁军拉着老姨来到车边上,打开车门:“等下啊,我给你们拿鞋套,直接套在鞋外面就行。我自己都要带。”
“这么讲究吗?”那哥们都有点等不及了,抱着膀子在一边哆哆嗦嗦的。
“不是讲究,这车里地板铺的是绒布,踩上泥巴实在是不好收拾,理解理解啊。”
“哦哦,那应该,应该的。就直接套上就行了呗?”
“你坐车座上套,套完直接上车。”
车里有灯,把四边都照的通亮的,几个人都戴上鞋套上了车关好门,张铁军发动汽车轰了轰,慢慢开出站前广场,钻进一片黑暗当中……没有路灯。
老姨坐在副驾驶,一会儿摸摸中控台,一会儿摸摸座椅,还不时的颠一颠感觉一下:“铁军儿你在厂里开车的呀?”
“不是,这是咱家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