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卡反射着人家的灯光,顺着楼前一直走到下栋楼的堵头,然后拐下去看不到了。
小黄站在楼门口捂着胸口直勾勾的看着车走远拐了弯,又看了一会儿,这才收回目光,深呼了一口凉气,眨了眨眼睛。
她看了看手里厚厚的一摞钱,眼睛变幻了几下,然后把钱规拢好叠了叠,塞进裤兜里,用手按了按,又抬手摸了摸身上的大衣,摸了摸大衣里面的项链。
这一件大衣就是她两年的工资,她连吊牌都没舍得扔,好好的剪下来收了起来。其实是她误会了,吊牌上标的是港元。
这会儿港元汇价一百是人民币六十一块,比十年前升值了三倍半。
不过项链确实是她一整年的工资,包括奖金补贴所有的钱在内。
兜里的钱又是一整年的工资,还多些。
她和张铁军认识了也就一个月,真正接触也就是这么半天时间,三年多的工资就到手了……这让她感觉有点不太真实,也有点慌。
她感觉自己在坠落,可是张铁军的笑脸又让她心安,身体的愉悦还没有消散,有一点后悔,也有点开心,有点自责,但更多的是茫然。
一时之间心里面五味杂陈,复杂到了极点,心情也是忽上忽下的在玩蹦极。
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迷迷糊糊的上了楼,打开房门,屋子里的灯光猛的一下刺进她的眼睛,这才突然清醒过来。
“妈。”她儿子看到她进屋,大喊了一声跑过来抱住她的大腿:“妈你去哪了?我都饿了,可哪也找不着你,以为你丢了呢。”
她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在碰到之前换了只手,右手刚才摸了张铁军:“妈去上班了呗,你想我啦?你奶奶没做饭吗?”
“我奶咳嗽。做了,还没做好呢。你礼拜天也上班啊?”
“你爸呢?”
“在屋里呗,看电视呢,他又不会做饭,做了也不好吃。”
“你还挑上了。”小黄笑了笑,捏了捏儿子的小脸儿,心里的茫然和不安一下子就不见了。为了儿子什么都值……他也是真的好,值当。
一下子就想通了,心里就踏实起来,人也来了精神:“你再玩会儿,妈去弄饭。”
“我奶弄呢。”
小黄进了屋里,脱下大衣小心的整理好,用衣服架挂进衣柜。
她对象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抽着烟看电视,扭头看了她一眼:“这一天跑哪去了呢?天黑了才回来,饭也不回来做。”
小黄回头看了他一眼:“陪别人睡觉去了,还能去哪?你不会把饭做了就得等吃现成的?挺大个老爷们钱钱挣不回来活也不干,哪来的脸说我?”
她对象噎了一下,嘴动了动:“说的什么玩艺儿,我也没说别的呀,我什么时候不干活了?单位发不出工资我不也急嘛,有什么办法?”
她对象比他大一些,是原来厂工会组织的相亲认识结婚的,该说不说,原来那会儿也是个帅小伙儿,要不然她一个全民怎么也不会找个大集体。
现在他马上要满四十岁了,脸上风吹日晒的皮肤又黑又皱,人也开始发胖,肚子像怀了四五个月,家里的活到不是不干,是不怎么会干。
他人还是不错的,对她也算好,两个人结婚八年了还真没说正经吵过几回架,就是现在越来越懒,厂里又发不出工资,一下子问题就都冒出来了。
这段时间他也在想着怎么挣钱回来,可是哪里有那么容易的,做小买卖塌不下脸,做大买卖没本钱没路子。
夏天的时候他琢磨出去跑摩托车,可是家里又没钱,一台摩托少说七八千块,他俩根本拿不出来。
再加上他妈妈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医院是经常去,药也得盯着吃,这也是一笔大开支。
这还是她是全民工,有医疗本,能免掉大部分花费的情况下。大集体就不用指望了,说是给报销,那也就是一说,现在干部都得排队呢。
一家四口,平时柴米油盐酱醋的花销,人情往来的开支。
还有孩子。大人可以穿工作服新三年旧三年的对付,孩子不行,个头蹭蹭往上窜,又好动,衣服零食玩具哪样能不给?
这会儿孩子的东西就已经可贵了,还要上幼儿园。
她身上的毛衫都穿了三年了,破了就自己补一下,好在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人都是出去在外面都是光鲜亮丽的笑着,谁知道你在家这也舍不得那也买不起穷嗖嗖的哭。
想想都窝囊,可是又没办法。
其实大部分人家这会儿也都是这么个状态,家里人没病没灾的就是一种幸福,别的也谈不上。
平时邻里之间闲聊天儿,这家女的怎么怎么着了,那家女的拉帮套了,嘴上都是嫌弃着,心里面谁知道是不是在羡慕?
先说人家弄到钱过日子了。拉帮套也得先有资本哪,起码得长的年轻漂亮得会伺弄人,那也不是谁想拉就能拉得上的。
其实那也是有数的,这地方找一个也不过就是全民工人,或者小干部,一个月往大了说二百三百的到头了,人家自己日子不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