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火车站广场总是有一点儿雾气氲氲的感觉,嘈杂的声音和如梭的人流也影响不到那种清冷的氛围,远处的楼房隐隐约约的埋在雾气当中。
站前大马路上的那排大杨树已经不见了,原来的四通八达可以跑车的花园儿也没有了,变成了地下商场上面被马路环抱的小岛。
大树都没有了,这会儿看过去一片光秃秃,大风没遮没挡的往四下里横吹。
广场两侧的花圃也变成了光秃秃的水泥台子,边上的报亭里伸出来一截烟囱,冒着淡淡的青烟,煤烟味随着风弥漫。
煮茶叶蛋的铁盆都成了黑色,坐在煤球炉子上咕嘟咕嘟冒热气儿。
火车站大楼右侧的餐厅和对面的国营饭店都经营砂锅,立着大牌子,各种炖砂锅的味道刺激着行人的唾腺。
出站口那里一排的小吃部都忽忽的冒着热气,烙饼炸油条的油烟四溢而出。
和全国大部分火车站都不一样,本市的火车站不乱,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坑蒙欺客现象,饭店都是规规矩矩的经营,旅馆招待所什么的也是明码标价。
这边坐火车的大部分都是钢铁工人,都是本地人,敢整其他的当天就得被人给砸了,不去医院住个半年都算运气好。
全国的火车站这会儿就已经流行起来的各种宰客仙人跳套路在本市这里根本玩不开,也没有人敢。
在这里十来岁的小孩子都敢自己一个人到火车站坐车,什么事都不会出。
张铁军和二姐拎着饭盒从地下通道过来,慢慢的往出站口这边逛。
“其实要是只有我们几个的话,我都想自己做饭了,天天买着吃。到不是心疼那点钱,天天就那几样东西,都吃够了。”
二姐挽着张铁军的胳膊和他说着话:“现在晚上我们一般都不在宾馆吃了,宁可走远点儿。中午那是没办法。”
这到是真的,天天吃天天吃就算山珍海味也得腻。
“那就做呗,空屋子有的是。我就是感觉你们一天到晚挺累的了,花点钱吃个现成的不是舒服嘛。也没有多少钱。”
“那不也是钱嘛,你现在真是的。自己做起码得省一半。省一大半,那钱干什么不好?不行多发点奖金不好啊?”
“行,年底多给你们发点奖金。对了,你想去沈阳还是继续在这边?”
“服装厂啊?”二姐往张铁军身后躲了躲避过一阵风:“其实我还挺想去的,见识见识,就是怕你姐夫不行。他不能干。”
“咱们自己有车,一个礼拜回来一趟不行吗?以后你也学学开车,给你配一台。”
“一个礼拜呀?还是算了吧,现在我两三天回去一趟他都不太乐意呢。”
“惯的呗。主要是你自己行不行,”张铁军笑着看了二姐一眼:“一个礼拜一回你能受得了不?你要忍不住那说什么还不是白说?”
“要死啊你。”二姐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张铁军说的是什么,红着脸打了张铁军两下:“现在是不是收拾不了你了?和我什么都说。”
“我说的是事实好吧?人活着不就是吃穿睡嘛,基本需求,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前家家都是一铺炕,你看哪家孩子少生了?”
“啐。别和我耍流氓,削死你。”
“要是你这边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建议你还是去沈阳,我也挺希望你去的。咱们这边太小了,还封闭,出去接触接触外面。
明年咱们这边房子能盖好,到时候你家搬过来,从这到沈阳也就是四十分钟的事儿,远吗?你要是自己能开车的话就在家住都没问题。”
“房子啥前能盖完?”
“最多十月,也就是大半年呗,服装厂的话年后开始。老板,拿茶叶蛋,多买便宜不?”
“我想想吧,和你姐夫商量商量。”二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一红,瞪了张铁军一眼把脸转到一边去了。
“都是一块钱三个,还咋便宜?”老板从亭子里出来:“你能要多少啊?”
“四个呗,你这一盆我都要了。以前不就是卖一块钱四个嘛。”
“那都多前的事了?你这一杆子给支到八零年去了。”
“胡扯,前年还是一块钱四个呢,都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偷偷涨的价。”
老板给张铁军说乐了,在头上抓了两把:“这家伙,把我说不会说了。你都要啊?这一盆可不少,吃得完吗?”
“你买那么多干啥?”二姐看了看张铁军。
“中午给大伙都加一个,这些天挺辛苦的。四个一块钱,咱们也就是十来块钱的事儿,让大伙高兴高兴。行不老板?我天天要。”
“天天要那肯定行,做数不?”
“做数,你给煮好就行了,我叫人一天过来拿一趟。”
“咱这鸡蛋你不用担心,你就吃去吧,保证入味儿,绝对不拿那种白蛋糊弄人,那叫啥玩艺儿?”
“你说的是不是那家?”张铁军指了指火车站的饭店。
那饭店门口也卖茶叶蛋,确实像这老板说的那样,经常就是白蛋,吃到嘴里啥味儿没有就是个水煮鸡蛋,就感觉有点糊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