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最普遍的现象就是吃吃喝喝公费旅游,没事发点纪念品采购点电器什么的。
打白条拖欠款这些都不算事儿,都是最基本的正常情况,要钱难钱难要相当普遍。
有些是真没钱,但是又想享受这得来不易的权力,有些是真不想给,能拖就拖,拖一拖就拖黄了,你还能怎么的?
关键是九十年代的饭店还真就只能靠着这个挣钱,指望老百姓过路客发财那不太可能,就不具备这个消费能力。
最多混个温饱,也就是比上班能强那么一点点。
上辈子张铁军自己就开了好几年的饭店,对这里面的门门道道太清楚了。不过他那会儿靠的是矿山,条件比地方上要好不少。
整个九十年代工矿企业不管是工资奖金还是福利这些都要远远好过地方单位。有钱,招待费相当宽余,也舍得花。
他们也打白条,不过支付率远远要高过地方单位,打白条只是因为招待费下来要有个过程,和地方上不是一回事儿。
但不管是地方还是工矿,白条这个钱一般来说你只能等着给,就不能去要。这是最憋屈的地方,要账都得送礼各种讨好。
欠钱是爷爷讨债的是孙子,这事儿可不是后来才有的,七八十年代就已经普及了。
为了要五十万先送出去二十万这样的事在八九十年代一点也不稀奇。这还算有能耐的,毕竟最后是要回来了。
然而这种方式也仅限于单位和单位之间,或者有点规模的私人企业公司。
对于被拖欠的个人来说,这就不是送不送礼的事情了,只要你主动去要就是罪大恶极。尤其是干个体的。
就这点钱你跑来要?你看不起谁呢?咔一下全得罪了,以前的好都没有了,钱还不一定能要得回来,反正店是肯定开不下去了。
他有一百种方式折腾你,你还有苦说不出。去哪说理?人家就是理。钱要不回来店开不下去这还是轻的,不少把人直接就给弄进去了。
反正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儿。就是这么轻松。
当然了,这也得看是什么关系,有关系那还说啥?那就是老太太真奇怪,要五毛她给一块的事情了。
那哥们明显是有点喝高了,也不管这是什么地方,骂了这么半天还没解气。不过也可能他平时就是这个样子,习惯了这么嚣张。
这么一会儿尼麻麦啤都酿了好几桶了。不过这在乡镇来说相当正常,平时大家都这样。
张铁军就有点腻歪,这也太败坏形象了,这些乡土皇帝确实需要撸一撸才行。
吧嗒吧嗒嘴,往那边看了看,张铁军起来抻了抻衣服,走了过去。
蒋卫红他们几个赶紧站起来跟上。这可不兴上啊,喝的那个逼样还上头了,别再把你给揍了。
张铁军走到老板娘身边,把她往一边拉了拉:“他们欠你多少钱?”
老板娘看了看张铁军,抹了把脸:“一百三十几万,今天又是几大几千。我男客就是问一哈,家里菜钱都要没得老。
这日子啷么办嘛,一天板板钱都要拿不出老。”
“房子是租的?欠款有证据吗?”
“有。”老板娘搓着脸,眼泪有点止不住:“都有签字,镇上几个人都有,是一起的。”
“都不认?”
“认呐,就是没得钱钱给,也不敢太问。今天是实在没得法子老,我也拦不住他。这下子全得罪老。”
“你们是本镇人吗?”
“是,就是城头人。”老板娘吸了吸鼻子,深呼吸一口:“你哪个嘛?问嘞些爪子?”
“你把所有单据找出来,写个材料给我。”
“我来我来,我和她说。”张红艳过来把老板娘拉到一边,小声给她解释,还不忘白了张铁军一眼。
这家伙,这真是大老爷当习惯了,你说给你就给你?那是命啊,再说她知道材料怎么写?
张铁军往包间里看了看,瞅了瞅蒋卫红,冲里面指了指。他倒是想进去,估计蒋卫红他们肯定是不能干,就不可能让他靠前。
现在可有自知之明了。
蒋卫红看张铁军没往里进,心里算是放下了,不进去就行,别的都是小事儿。
他带着两个安保员进了包间,顺手把饭店老板也给拽进去了,把门一关。
这家伙,包间里烟雾弥漫,一进来酒气都呛人,桌子上中华,重九,经典1996,喝的是茅子,五粮。
就照这个水平,一年吃一百来万还真不算过分,蛮合理的。
这可不是一个人吃,是镇上有头有脸的这些人大家一起吃的,起码也是二三十人有这个资格,平均一个人才五六万。
五六万块钱均到三百六十五天,平均一天才不到两百块钱,真心不多。你说多吗?
他们三个这一进来,倒是给弄冷场了,正骂的起劲的镇长都停了火,棱瞪着眼睛打量他们三个。
“你们做啥子?”另外一个人问了一句。
蒋卫红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挨个打量了一圈,手指在桌子边上敲了敲:“证件都拿出来。”
“你哪个嘛?”这人就怒了,腾的站了起来。刚才镇长骂了这么半天他可都是坐着的哈,在那笑呵呵的看热闹。
这个时候是该他表现的时候了,必不能让别人给抢了风头。
蒋卫红亮了亮腰上的枪套和手铐,掏出工作证举着让他们几个人看了看:“安全部,请你们配合一下。”
让一个安保员登记这些人的身份职务,蒋卫红看了看饭店老板:“他们一共欠了你多少钱?要说有根据的,有直接证据的。”
“不算今天儿是一百三十二万陆千四百几,是从前年年底到这哈的数目,去年一年没结过账。我也是实在没得法子老,板板钱马上要交的嘛。”
板板钱,就是店铺(摊位)租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