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小黄打了个电话过来,说于家娟让她问问,问张铁军现在在哪。
这个弯儿张铁军在心里绕了一下才明白过来。
“就是和你没有关系呗?你就是传话是吧?”
“嘿嘿嘿,”小黄笑的让人心里痒痒:“到也不能那么说,多多少少的,是不?就那啥呗,你又不是不明白,非得要弄的烦人巴拉的呀?”
“现在烦我了呗?”
“嗯,忒烦,没边没沿的了都。人都跑的影都见不着了,你还想让我稀罕你怎么的?你往回打过几个电话?”
“那能一样嘛,我又不是说不想回,现在是没办法。再说你和她两个是啥情况自己不知道啊?我怎么打电话?
再说打电话我也回不去,弄的两头难受,就不如等有机会了回去当面说,你说是不?我又没限制你们打电话也没限制你们来的。”
“她平时给你打过电话没?”
“这个还真没有,你们几个就是大姐打过,再就是你了,于家娟从来没打过电话过来。你那边现在怎么样?”
“还那样,感觉也没什么变化,现在都说饭店不好干了,说哪哪的都干不下去了,我感觉咱家还那样。
电脑房扩大了,现在不是都交给那谁管理嘛,一天学习的人也挺多的,又弄了个软件公司什么的我也不懂。
对了,老郑不是当副市长了嘛,说怕影响不好,饭店现在都担我一个人身上了,当了个假老板一天还得人五人六的。
都赖你。本来我感觉一天天的可滋润了,啥也不用干啥也不用管,现在总得去装老板,装的我自己都感觉是真的了。”
小黄在电话那边笑起来,说的是无可奈何,但总听着有一股子满足幸福在里面。
那可不,住在‘大富豪’小区(市民的叫法),口福居的老板娘,每天迎来送往全是市里的大人物,还一个一个都客客气气的。
在单位上,小黄现在已经调去了行政科担任副科长,负责采购和后勤还有保卫工作。
这还是老郑走的时候给她办的,她自己还真没有这个想法,真就是打算在档案管理员的位置上闲到退休的。
不操心不上火也不缺钱花,小日子过的美都美死,当啥干部啊?不够那个操心费的。
老郑说我这调走了,虽然是去市里但是毕竟也是走了,好歹你上个级别也省着以后受谁的气,这么的把她调到了行政科。
事实上小黄的性格虽然总体来说是那种比较宽厚的,特别爱笑,但宽厚不代表没脾气,惹不到头上啥事没有,惹到了那也是个嘎嘎厉害的主。
现在背后大家都叫她‘黄局长’,原因就是全局上下谁也不敢惹乎她,就算局长有事都会提前找她商量商量。
没办法,市里几大巨头都和她客客气气的,谁也不傻。
谁见过市里定点饭店是定在私人饭店的?而且还不是市里那些这个少爷那个公主开的。
“要是感觉累就雇个人,你就检查检查管好钱就行了,没事了出来玩一玩溜达溜达散散心。咱们挣钱是为了改善生活,不需要受累。”
“到也不累,我又不用干活,就是签签字,晚上去饭店坐一会儿,市里领导要是过来了就打个招呼喝杯酒。我挺满足了,就是总看不见你。”
“想我了就打电话。”
“打电话又不解馋,有啥用?”
“呵呵,这事儿我就没招了,那咋整?夏天吧,夏天我可能要回一趟,能待几天。”
“我想来京城找你,你有时间搭理我不?”
“这会儿还真不行,我在成都,都出来快一个月了,这边事情完了还要去申城,还得半个来月,估计等我回京城最快也得六月了。”
“这么慢哪?那你有事儿我不给你捣乱。那你什么时候回来?都旱了。”
“没有办法,我也不想这么麻烦,但是到这个份上了工作总得做。要不等我去申城提前给你个电话,你提前两天到申城等我?”
“我感觉行,那你不准哄我。”
“不哄你。这趟我得坐船去,估计得半个多月,我提前两天给你电话,你坐飞机来。”
“为什么非得坐船呐?那么慢。妈哟,半个多月,要是我急都急死个屁的。坐船好玩儿吗?”
“不是玩儿,是有工作,只能坐船。”
“我都没正儿八经的坐过船呢,咱们这边连条大河都没有。”
“这话让你说的,太子河不是河啊?人家也是有名的大河好吧?你这也太不给人家面子了。”
小黄咯咯的笑起来:“我是说船,大船,太子河上又没有大船,都是小木船儿。”
因为工业发展的比较早,太子河流域的船渡业早早的就被淘汰了,当年千帆林立的景象早就被密布的铁路和公路网所替代。
从三四十年代开始,太子河上的船就渐渐消失,除了少数的渡河小船,基本上早已经看不到船只了,更不要说大船。
而到了七八十年代以后,随着公路的增加桥梁的兴建,小渡船也越来越少,从本市到辽阳,太子河道上建起了不知道多少拦水闸。
除了一些农村地带还保留着很少的小木船做为渡河工具以外,太子河上已经很难得见到船只了,几百米宽的河道早没了运输的功能。
话说张铁军小时候还坐过太子河上的渡船呢,那个时候太子河水清澈的一眼能看到岸边四五米深的河底,水势滔滔气概万千。
水里各种鱼类潜游,随处下一网都能收获密密麻麻的蝲蛄。后来水质越来越糟糕,蝲蛄基本上绝了种。
这东西对水质的要求太高了。
这就特别令人无法理解,明明长的和小龙虾一模一样的东西,为啥小龙虾就能在污染严重的地方玩耍呢?
张铁军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小黄的意思,她急了,不想等那么久,想和张铁军一起坐船玩儿,完了还不好意思明说。
“想坐船的话……那我让人把你送到武汉吧,咱们在武汉汇合好不好?”
“……我听你的。”
张铁军心里就一软,笑起来:“那就渝城,等我这边安排好了让你把你送到渝城,行了吧?”
“嗯。”小黄开心起来。明明都是一样的声音,就是能从里面听得出来开心。
“我们也是从渝城上船,那这一出溜就是半个多月,你能行吗?”
“我不待那么长时间,”
那肯定是不行啊,小黄心里到是巴不得的,但是她还是比较理智的:“我就体验体验,待几天我就回来,然后在家待你。”
“也行,那随你,你把家里安排好,我估计这边还得一个礼拜。”
“嗯,我等你电话。”
现在大家都有手机了,确实比以前方便了太多,随时随地都可以联络上。跑都跑不掉。
在一边偷听的徐熙霞看张铁军电话挂了,悄眯眯的凑过来:“现在都不背着我了是不?”
“我本来也没背着过你们吧?”张铁军把徐熙霞抱到怀里亲了亲:“咱不带后反劲儿的,又不是不知道。就你们几个呗。”
“黄姐今年多大了?”
“她?三十六,快三十七了,没有多少好时候喽,要老了。”
徐熙霞在心里算了算:“那,等你三十几的时候她都要五十啦?你真行,是真不嫌老苞米硌牙。”
张铁军笑起来:“老赵大哥不是说了嘛,老苞米烀熟了更香。”
……
老马他们在成都待了三天,做好了背调就回京城去了,这边博物馆的装修布置都需要回去准备,装修布置也是京城的团队。
到是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用熟了方便,不用重新磨合。
除了展品,他还需要组建这边的团队,一边管理一边收购,这都需要琢磨。
老马现在手底下也是有团队的人了,而且还不只是一个团队,跑地面的,蹲旧货市场的,跑拍卖会的,鉴定的,布展的。
总也有个好几十人了。
他从八十年代初就开始跑拍卖,连话都听不懂就敢跑香港,到了这会儿终于不用跑单帮了,更不用为钱发愁。
王荣贵的事情也结了,能开除的全开除,能罢免的全罢免,退赃罚款有期徒刑一条龙。
他的那个小团队全都得到了照顾,一个也没逃掉,最低一个判了三年。
省里组织了专家团讨论了一个来礼拜,最后决定把这些老厂打包塞给正在砌围墙的东方工业园,是转是并是解散还是怎么的,不管了。
“不是,这个就有点过分了吧?”张铁军听到消息目瞪口呆,三观碎了一地。这事儿还能这么玩儿?还有王法不?
“我们也是没有办法,铁军你理解一下。”谢书记亲自跑过来通知,不是,是给张铁军做思想工作。
其实就是推销,不过感觉有点硬塞。
谢书记不愧是搞政工的老同志,是真能说,从过去谈到了未来,从三大自然灾害讲到改革开放,从工人的丰功伟绩说到当下的生活不易。
反正就是,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现在工业企业大面积的亏损破产,兜不住啊,省里的资源和资金也是有限度的,而且各种办法也是都琢磨过了。
反正东方建立工业园以后也是要建厂用人的嘛,这些厂子虽然破落了一点,亏损了一点,但是设备还是有能用的不是?
大量的熟练工人是现成的不是?还省去了招聘培训熟练的过程,这是明摆着的捡便宜嘛。不亏。
张铁军翻看了一下材料,省里这次也是真的下了决心,这干的够彻底的。
东郊这边原来的老厂不管大厂小厂基本上这是都在案了,中心就是八个字,关停并转,舍小保大,放弃大部分,保住小部分。
看了看张铁军就乐了:“谢书记,你这是想在我这把废品卖个好价钱然后去填补你们的心肝宝贝是吧?合着我就是个收破烂的呗?”
其实,从事实出发,从道理来说,省里的这份议案是肯定没毛病的,舍掉不行的保住有希望的大厂,通过并转整改实现大厂的翻身。
从心理上来说,张铁军还有点佩服,这可不是只有勇气就能做出来的事情,还得有智慧和眼界。
四川有能人呐,当然了,更有魄力。
成都周边这些代号厂虽然都面临着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有技术实力,底子厚重,只要有资金走对路就能翻身。
不过,怎么说呢?还是不够。
这会儿国内的工矿企业改革不知道为什么就认准了裁人这一条,裁人,削减福利,下调工资,再想办法把退休这一块甩掉。
就好像这么一做,工厂就能马上翻身能行了似的。短时间来说,确实也是有效果的,支出大大降低了嘛。
但这其实就是饮鸩止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