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德宝进了屋子里来,在清月坐过的地方坐下,悄声叹息。“干爹,墨竹姑姑这样好的人,干爹你莫要辜负人家才好。”
锦言看着自己头顶上的灰纱帐子,“这话我也就给你说说,要是给墨竹说,怕是要被她耻笑的。她那样好的人,我哪里配得上,她对我怜悯一些,我哪怕是将命都舍给她也是可以的。”
这话说的气韵悠长,德宝在一旁听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觉得这难道便是书中说的什么,人生难得一知己吗?
这一晚,锦言摩挲着胸前的那一壶水,发着烧,终于是熬过了这漫漫长夜。
随后天气是越来越冷了,在尚宫局中办事,还是有一点好处的,至少这袄子都比以前暖和一些,清月看着这粉团的襦裙,将上面的一个子母扣给扣好,这样风就不至于钻进来。
同时还是觉得手脚有些发冷,只能是每晚睡前喝一碗热茶水,又或者是吃一片姜片。这姜片还是德宝给送来的,晒干了,撒上白糖。放在油纸包中,细细吃起来,辛辣和甜味混合在一起。
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清月叹息,以往她从不吃这些的,现在竟然也觉得挺好吃的。
至少对身体好。
第二天清月正在抄抄写写的,那边苏宁语走了进来,笑着道,“没想到,你最近虽然做的活有些慢,但也慢慢跟上来了。”
清月从学校毕业之后就没再摸过笔杆子,天天守着电脑的人,突然的要用笔写字,总归是有些陌生的,现在练了一段时间,算是好多了。
“我是个不甘人后的性子,自然是要努力一番了。”
“那可正好,过几天这过年的序幕正要拉开了。我们可算是有的忙了,到时候可算是检验你的时候了。”苏宁语的这话让清月有些不解。
“都要过年了,难道还不让我们松快松快吗?”
苏宁语坐下,“你以往都是做个洒扫的,这事怕是不知道的。他们是可以松快了,哪怕是宫外大街上的乞丐都可以松快了,偏偏的我们是不行的,因为这过年,要有宫宴的,这个时候,御膳房和我们都是要忙的。”
苏宁语的语气不紧不慢的。“这各个宫中的用度,要先算出来的,给明年做预备。宫宴中的前朝我们是不用管的,那个有内官监,可是后庭,先要提前预算,还有宫宴上用什么菜,上什么器皿,皇后的私库以及宫库中有什么,宫宴上赏什么,都要先给皇后娘娘过目的。”
看着苏宁语的气派,清月心说,这可不就是大型集团秘书长的做派吗?他们既要做好后勤工作,还要做好资产盘点。所以说,万万不可小瞧了古人去,古人也是有古人的厉害的。
这老祖宗不亏是老祖宗。
不过清月也并不担心,现在的她官职低的很,只需要跟着她们的后面做些不起眼的事,不出错,自然也就不会被罚。
所以她接手的不过是写一些记录,比如,皇后赏了哪个娘娘多少东珠,给了哪个娘娘几匹布匹这样的。
这时间就慢慢悠悠的过着,清月一边养身体,一边工作,倒是真的有种回到了几百年后,自己沿着城墙根坐地铁上班的日子。
这种感觉是在深夜睡觉前的时候清月感觉到的,突然,清月掐了自己一把,告诫自己,怎么能这样呢?做资本家的打工人好歹还有自由,可以说一句,你工人奶奶不干了!你看自己现在呢,没有上面的批复,哪里都不能去。
就连这尚宫局都出不去。
哪怕是想要见一下锦言都难得很。
这在古代,两个人虽然同属于一个主子,过的却像是异地恋。
这种被同化的心理要不得!清月又默念了几遍这是封建时代,自己应该唾弃的,才慢慢的睡了过去。
景熙十年的最后一天,除夕宫宴,今天皇帝要和宫内的娘娘们一起过,且要大摆筵席的。又因着这宫中没有太后娘娘,所以这宫中自然是皇后最大,这筵席就摆在了皇后的宫中。
一大早每个人都忙活开了,哪怕是清月这样的人,即便是只能跟在许多的人后面忙前忙后,但是这种氛围一上来,她也是有些紧张的。
无他,自己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对,怕是要落得个提前回家的结局。其实清月倒是不怕能提前回家的,就是想到这回家之路是伴随着痛苦的,她就觉得牙花子疼。
再说了,自己要是真的就这样去了,锦言怎么办?这小子不会心疼的几天吃不下饭吧?当然,估计也就是几天吃不下饭了。
可是自己这给小太子埋下的大明火种怎么办?自己还想看着再烧的旺一点呢。
清月站在未央宫正殿的廊下,不去看盘凤柱子上的花纹,只是一个人在发呆。一旁的苏宁语轻轻的拽了拽她的衣袖,“你这是怎么了?等会菜就要上了,你可是要一遍遍核对的,这会子发什么呆?”
这话将清月给拉了回来,笑着道,“没,不过是刚刚看到太子殿下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