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早,清月起床,开了门就看到了庞青站在院子里,笑眯眯的看着她,“起了,我娘今儿做了豆花,我还出门买了些天罗筋。听说你们京城人都爱这样配着吃。”
清月转头看了看桌子上的咸豆花和炸油条,江浙一带觉得炸油条和去壳的老丝瓜很像,便称其为天罗筋了。
坐在饭桌上,闻了闻这香气,开口问,“就我们两个?”
“我娘去小厨房拿剩下的豆花去了,宋督公好像天不亮就出门了,还没回来,不过他出去的时候遇到我早起起夜,说会回来吃早饭的。德宝公公好像也跟着他出去了。”
许是碰上了什么事情,清月点了点头,坐在一旁等着他们。
最先等到的是庞夫人,拿了一个小锅来,笑眯眯的道,“若是不够这里还有呢,这些保管吃上两顿都够的。”
清月笑着看向桌子上的豆花,“够了,都够了。”这些确实,再来四个人也够吃的。
只是清月看着桌子上那满满一大盘子的天罗筋,歪头看着庞青,“你欠的钱都还完了?”
这事他问过锦言的,这个庞青看着不声不响的,当初给亡妻看病,借了不少银子,最后都借了高利贷了。
自从搬进这静心园中,就没见他花过银子,除了买点书,连个蜡烛都不买了。
庞青微微一笑,“还完了。”
清月挑眉,“这消息是什么时候卖出去的?多少银子?”
“当天晚上,那天中午我还没打算卖的,后来我一想,既然宋大人明明可以自己去,却偏偏的还拉着我,那就是想让我做个传话的,那我何不趁机捞一笔。”
清月笑着竖起了大拇指,“厉害啊!”这也难怪锦言为什么会说庞青狡猾了。
算是那种表面上看上去不露声色,但实际上有心眼的。
“过奖。”庞青笑着道。
庞夫人看他们两个说话像是在打哑谜一样,忙道,“你们两个说些我老婆子能听懂的行不行?先吃饭,吃完饭也有力气说话。至于宋大人,咱们就不等他了,等会回来我再给他热一下。”
清月和庞青两个人都连忙应了下来,然后低着头吃饭,可是吃了还没两口呢,锦言就从外面进来了,穿着一大红缠枝莲纹锦曳撒,肩膀处不光有纹绣,下方还是绣了斗牛的,这算是太监衣衫里高等的了。一条玄色绦环系在腰间,上面挂了牙牌,牌穗,一应俱全。头戴圆顶后有山官帽,身披斗篷,看到清月,庞青和庞夫人都在,顿时愣了一下。
“你们都起的这么早。”说着解开身上的斗篷,递给了一旁的德宝。
庞夫人的眼神有些怪异,但仍旧是招呼人坐在,“宋大人,快来坐罢。”
“好,我去换身衣衫。”锦言心说,自己这穿的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庭内侍衣裳,要是被庞夫人认出来也不好。
“没事,等会你吃的时候小心些,莫要弄脏衣物就好,这豆花再不吃可就要凉了。”庞夫人劝慰道。
锦言还想推辞,又一想这豆花是庞夫人好不容易做出来的,便只能坐下。
可是还没等他坐下吃上一口呢,外面就传来了陈承的声音,“督公,督公。您既是东厂督公,就求督公大人有大量,放了他们罢。”
陈承进了院子,满脸堆笑的在宋锦言面前求情。
一声督公,让庞夫人变了脸色,这普天之下,能当的起督公二字的,便只有那个东厂的活阎罗。
锦言知道这事是瞒不住了,便也就放开了手脚,眉眼一冷,将手中的豆花放在桌子上,“刁民械斗,你一朝廷命官竟然还来求情?他日他们造反打进华盖殿去,你是不是也要求情?”
这话说的极其的严重,让陈承紧缩了一下脖子,口中满道,“哪里的话,哪里的话,小的不敢。”
“不敢就给我滚,不然你也想进东厂大牢不成?”
“不敢,不想。那督公您先忙,小的这就退下了。”陈承忙点头哈腰的出了院子。
此刻院子里静谧,只有那不识时务的鸡鸭还叫两声。
但是有句话叫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清月却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但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低着头吃豆花。
庞夫人只觉得那鸡鸭吵闹,转过头来厉声呵斥,“再吵我明儿把你们都剁了煮汤!”
那些鸡鸭好像也通了人性一般,被这样一说,立马都安静起来,大清早的便乖乖的回窝趴着去了。
锦言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也不打算解释,他是东厂提督,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就像是他是阉人,是被净过身的人一般,这是怎么也抹不去的。
只能微微低着头喝豆花,又觉得这豆花的味道有些淡了,便伸出手来想给自己添些盐来。
“哗啦”一声,庞夫人将自己面前的一碗豆花全都泼在了锦言的脸上。
官帽上,脸颊上,甚至是前胸衣襟上,白花花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