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威廉拍拍阿塞斯肩膀。
“你母亲也知道,放心吧,她没怪你,你难道还不知道你母亲对你这个宝贝儿子有多偏心吗?她这几天一直在想话是不是说的太重了。”
“不重。”阿塞斯嗓音低哑,却强迫自己说下去,“是我的错,是我辜负家族多年的培养,是我……让所有人失望了。”
最后一句话阿塞斯说得格外艰难,喉咙里仿佛卡着尖锐的沙砾,每说一个字都会划破血肉。
自出生起,他得父母疼爱,得长辈喜爱,得家族器重,是两家共同承认的继承人,也是缓和两家关系最重要的桥梁。
毫不夸张地说,得到名字那一刻,他就注定是卡文迪许家族的家主,是穆勒家族的掌权人,
属于阿塞斯.卡文迪许未来的路早就在两个家族的共同努力下铺设、完善,只等他一步步踏上这条荣耀之路。
所有爱他的人都怀着殷切的期望,默默地等待他的成长,可他到底还是让他们失望了。
眼见阿塞斯周围的乌云越来越多,几乎将他自己包围 斯内普默不作声站到他身边。
威廉挑了挑眉,沉声说:“这个问题,我们商讨过。”
阿塞斯屏住了呼吸。
“你爷爷和你外祖父难得看法一致,认为你做的对。”
威廉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或许你的处理方法不够完美、考虑不够周全,但你的初心我们都认可,如果我们两家精心培养的继承人是个连自己的伴侣都能轻易放弃的废物,那我们多年倾注的心血才是笑话!”
掷地有声的声音重重砸在阿塞斯和斯内普的心上。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威廉。
“我来这里也不是问责,我只是想告诫你一件事。”
威廉顿了顿,语气更重。
“记住了,阿塞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你已经做出来选择,那就必须继续走下去,即便所有人都反对,即便世界站在你的对立面,你都不能放弃。这条路是你选的,你不能后悔,绝对不能。后悔是最没用的情绪,你未来要肩负的责任也不允许你后悔,我们更不会允许。”
阿塞斯没想到威廉特意来找他是为了说这些,愣了愣,迟疑地问:“父亲,你不反对我去做一件没有多少把握的事吗?”
威廉眼中飞快闪过痛心和担忧,不过他掩饰得很好,对面心绪不宁的两人没发现。
“你还年轻,性格再怎么稳重身上也存在些少年意气,想要肩负起两个家族还需要进行沉淀,我们自然不会反对一切能让你成长的经历,父母适当的放手才能让孩子飞得更高。”
“儿子,我们等你回来。”
威廉郑重其事地说。
不知道是不是阿塞斯和斯内普的错觉,威廉的声音似乎有些轻颤,细听却又听不出来。
煽情到这已经是威廉的极限了,他板着一张脸,端着贵族架子站起身,动作间和老穆勒有几分神似的严肃。
阿塞斯也跟着站起来:“父亲,我送送你。”
“坐下吧。”威廉冷哼,毫不留情揭自家儿子的短,“你那脸色白得跟城堡里的幽灵似的,给我滚回去补觉,明天收拾整齐再回来,别让你母亲担心。”
阿塞斯和威廉对视几秒,低头让步,“好,那请父亲替我向爷爷奶奶和外祖父外祖母问好。”
“嗯。”
威廉大跨步往外走,似是不耐烦地抬了抬手,手杖重重砸了下地板。
“别在这磨磨蹭蹭,记住我说的话,回去休息。”
不等自己说完,威廉飞快走出门口,被月光刺到的眼睛泛起酸涩,他如临大敌擦拭眼眶,迅速调整好状态,硬着头皮走出去。
刚走出门口,四个老人突然从树后走出来,两两在一起,一左一右抓着威廉急切地询问。
“怎么样?见到我家乖孙了吗?”这是老公爵。
老公爵的话踩到某人的底线,老穆勒当即跳脚反驳:“什么你家的,那明明是我家的!”
老公爵丝毫不让步:“笑死,你也不看看我家乖孙姓什么。”
“改姓!必须改姓,我回去就让安娜给我的乖孙改姓。”老穆勒气势汹汹道。
老公爵怒骂:“你个不要脸的老货!你自己没有孙子就来抢我的孙子,谁给你的胆子!”
“你管我谁给的!”
两人吵吵嚷嚷,威廉夹在中间,劝哪个都不对,只能生无可恋地任由两个老人拽着他。
“吵什么吵!”冰冷的女声打断两人幼稚的对骂。
另一道女声紧随其后:“现在最重要的事是阿塞斯,你们先放开威廉,让他说说什么情况。”
两位老人从心松开手。
没办法,对面两位一位是妻子,一位是女士,他们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在自己妻子面前和另一位女士面前失去绅士风度。
刚才那是意外,没忍住。
“威廉,你说吧。”
……
安全屋内,阿塞斯走上二楼,在阳台上默默注视着威廉和四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汇合。
隔的有些远,他听不见那里在说什么,他也没打算偷听,看着五个人安全离开后,便返回地下室。
自从猜测斯内普的灵魂离不开身体起,他就不太愿意离开地下室了,留着斯内普一人待在冷清的地下室,他实在舍不得。
“西弗?”阿塞斯凭借感觉四处寻找斯内普,“我是不是离开太久了,你一个人在这里无聊吗?”
“我一直在你身边。”
这句话斯内普自己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他倒也不觉得烦,只耐心重复一遍又一遍。
阿塞斯自言自语一会,坐回床上,抬起五指挡住头顶洒落的光,看着光从指尖泄露,他打响响指,灯骤然灭了,取而代之是繁星点点的夜空。
“西弗,刚才我见到父亲了。我一意孤行,辜负家族的培养和期望,原以为他会怪我不懂事、会对我失望,可他没有。不仅他没有,就连母亲和爷爷奶奶、外祖父外祖母也没有,他们太好了,好到我自惭形秽。”
“西弗,等你回来你能不能陪我看看夜空,我想看。”
“西弗,明天我要回家一趟,你自己在这里可以吗?我会尽量快点回来,不会让你一个人。”
“西弗,如果…我是说如果英国正式出台同性婚姻法,你愿意成为我法律意义上的伴侣吗?”
“西弗,你以后想住在哪?没关系,你住在哪都可以,我们可以哪里都住一下,你更喜欢哪里,我名下还有一些房产,到时候我们慢慢挑。”
他漫无目的地自言自语,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斯内普一直坐在他身边,静静听着他跨度极大地自言自语,多日紧绷的神经缓慢松懈下来,到最后竟也产生了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