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低头看了看这名白白胖胖,穿金戴银,酱色绸缎衣裙,乍一看还以为是商户家主母的仆妇。他从前是不曾留意,也因为那件事以后,与定北将军府的婚事自然作罢,这所谓的婚房也就更没有心思去打理,若不是御赐的产业无法转卖,他也不会留到至今,这一家人当初看着倒是老实本分,谁曾想竟是养大了心思?
想想平日里办案,见过的人形形色色,各行各业,早就练出一双明辨忠奸的火眼金睛,展昭哪里还看不出是自己长久不着家,倒给了这一家奴仆自己才是这宅子主子的错觉,越发认不清自己奴才的本分了。
素日里也就算了,可今日却是冲撞了灵儿。适才灵儿看向自己无悲无喜的那一瞥,简直就刺痛了他的心:他恨不得倾其所有将一切捧给灵儿,换她回眸一笑,却哪里知道这贱奴倒还先作践起灵儿来?
可是今日当着灵儿的面,还真的不能一气儿发落了她们,这一起子小人最是欺软怕硬,他今日若是发作了他们,转卖了出去,他们只会记恨灵儿,还不知在外会怎么诋毁灵儿的名声。
说起来复杂,心思瞬即几转,思虑已定不过几个呼吸间,因此展昭只得强压下怒意,冷冷道:“你下去吧,府中不必摆饭了。”
说着脚下片刻不停,朝着台阶上首的灵儿走去,关心道:“灵儿,外头风大,这头发还未绞干,怎地就这么出来了?”说着自然而然伸出手来扶着她进门,“走,我们先进屋。”
白玉堂赶紧道:“灵儿姑娘,我给你挑了四名丫鬟,你且将就着使唤。若是用得不称手,我再给你换!”说到最后,凌厉的目光扫过身侧四名丫鬟,若有所指道,“若有欺姑娘好性儿,奴大欺主的东西,只管打发了,还留着镇宅不成?”
说到后来,声音转厉,别说那洪婶瑟缩成一团,白玉堂带来的四名绿衣婢女也吓得一哆嗦,齐齐跪下:“奴婢见过姑娘,求姑娘赐名。”
白玉堂步上台阶,从袖袋里拿出几张纸递给林思嘉道,微微一笑,风轻云淡道:“这是她们的身契,以后她们是生是死全在你一念之间。没得奴才让主子不痛快了,还得迁就隐忍奴才的道理。”
展昭原是一百个不愿意白玉堂先斩后奏送丫鬟给灵儿,方才白玉堂直接就带了人上门,不由分说就进来,他原是要推辞的。
可想不到素来玩世不恭、万事不萦于心的白玉堂,居然一针见血地指出道:“猫儿,你既披了一身官皮,要做那劳什子惩奸除恶、铁面无私的展大人也无可厚非,但世间非黑即白的毕竟少数,多少阴私潜藏于灰暗地带?身边有多少人是受你牵累?若不然你这‘天煞孤星’的名号从哪里传出来?”
展昭心中震撼可想而知,可知道另一个世界白玉堂对灵儿执念的他,怎么可能就轻易放下戒心,挣扎道:“就算这样,你送来四个婢女有什么用?”话一出口,对上白玉堂意味深长地挑眉一笑,立刻就懂了:这四个只怕不是普通婢女,而是高门大户里调教出来的武婢,专门给贵女、贵夫人们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