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珩和春日宴那回并没有什么两样,待沈幼莺和薛慎依旧是一样的亲近平和,并没有因为身份的变化就端起了架子。他穿着身寻常青衣,神色疏朗,瞧见薛慎进来便先起身举起了酒杯,笑道:“先前忙着应付外人,如今我们兄弟总算有时日可以畅饮几杯。”
薛慎转着轮椅靠过去,接过了他递来的酒盏,两人共饮了一杯。
薛珩同薛慎饮了一盏酒,也没有忽略沈幼莺,为她介绍道:“这就是你嫂子姜韵,虽然是头一回见,但都是一家人,不必拘谨。”
太子妃姜韵是大理寺卿姜铎的嫡长女,是个如仕女画里走出来般的美人。
她身体不好,身形瘦削,脸色也透着些久病后的青白,但这并未有损她的容貌,反而为她增添了几分脆弱,惹人怜惜。
“先前春日宴说要登门,结果中途出了点岔子也没能去成,今日总算见到真人了,弟妹比传闻中还要美。”
姜韵开口同沈幼莺说话,声音如人一般,温温柔柔,毫无攻击性,很容易便让人生了亲近之心。
沈幼莺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脸颊生出两团红云:“嫂嫂再这么夸我,我都不好意思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姜韵被她逗得笑起来,缓缓起身拉着她的手去了另一边,轻声细语道:“他们两个要喝酒,我闻不得酒气,我们去另一边说话。”
雅间宽敞,两人去了一侧的罗汉榻上小声说着女子间的话题。
薛慎瞥了一眼收回目光,满斟了一盏酒敬薛珩:“还未恭喜大哥,心愿得偿。”
薛珩和他碰了下杯,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辛辣刺激的酒液顺着食道滑落,灼烧着喉管,叫薛珩再开口的声音染了几分嘶哑:“你……”他看着薛慎欲言又止,几番斟酌之后,才缓慢道:“若是当初你未出意外……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
提起这些埋葬许久的旧事,他表情有些伤感。
这几年间,他苦心经营,与陈王明争暗斗,一半是因为陈王与他还有薛慎不对付,若陈王继位,他和薛慎都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还有一半则是他与承安帝政见不合,他心怀抱负,心心念念惦记着驱除外敌收复尚未完整的故土。但承安帝北伐失败之后便偏安一隅,更愿意守着现有的安稳。
这理想他少年时便有。
那时薛慎还是太子,他们是一同长大亲密无间的兄弟,偶尔薛慎被宫中规矩礼仪束缚得紧了,便会偷偷溜出来寻他喝酒。
两人坐在屋顶,共饮一坛酒时,也曾谈及彼此抱负。
薛慎收复故土的心同他是一样的。
那时少年太子满目桀骜,举着酒坛豪情万丈:“他日我登基,封你做大将军,我们君臣联手北伐,必能驱除外敌收复故土,叫万国来朝!”
昔日之言言犹在耳,然而一场坠马意外却彻底断绝了薛慎的将来。
先帝只有薛慎一个独子,殡天之后只能传位于他的父亲。
而现在他又成了太子。
有时薛珩看着他满目阴郁的样子,都觉得造化弄人。
今日饮了酒,回忆起往事,这种感觉更甚。
薛慎却并不爱听他说这些,蹙着眉不高兴道:“大好的日子,你若再提那些晦气事,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又是这样,每次薛珩有意无意提起过去那些事,他便总会露出一副不耐烦的神情。
薛珩不想惹恼他,只得收拾了心情,将酒盏换了酒坛:“好好好,不说了。今晚我们兄弟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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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喝酒时,沈幼莺低声同太子妃说着话。
两人初初相识,她以为相处多少会有些尴尬,但姜韵实在是个再温柔体贴不过的人,不仅丝毫没有太子妃的架子,反而真将她当做妹妹一般对待。
“你与秦王相处如何?”
“应该还……挺好?”沈幼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懵懵然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