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湛的死讯是隔了五日才传回了京中,尸身也一并被送回。
据说是尸体顺着河水漂了两日,被附近镇子的百姓瞧见后报了官,当地官员本不认识陈王,但朝廷缉拿叛王的文书已经发至各地,当地官员瞧见尸体半边毁容的脸后,又在他身上寻到了一块刻着“湛”字的玉佩,这才兴高采烈地将尸体当做功绩送回了京中。
彼时承安帝已经醒了过来,正在休养,听闻了消息和周皇后一起去认人,看见薛湛被泡的肿胀变形的尸身之后,当即便一口血吐出来,晕了过去。
周皇后当时倒是没晕,却趴在棺材边又哭又骂,最后力竭不支,也晕了过去。
薛慎听闻消息,缓缓转了下茶盏,心想这一回承安帝不知又要在病榻上躺上多久。
正思索着,就听门房来报,说太子来了。
薛慎转着轮椅迎出去,就见薛珩满脸疲惫地走过来,朝他摆了摆手,有气无力道:“事情太多,我来你这喘口气。”
薛慎让开位置给他坐,不紧不慢地给他斟上一盏茶,才问道:“是为了陈王的事?”
薛珩喝了口热茶,缓了许久,才点头。
“薛湛逼宫谋反,弑父杀母,本罪无可赦。若是将人捉拿归案,父皇本也没有打算轻饶他。但偏偏人忽然死了,还是死在叛军手里……”
薛珩吐出一口浊气:“父皇一看见尸体,就受不住了。先前本就中风未愈,现在又受了刺激,病情加重……朝堂上的事本就多,现在父皇又下了令,要出兵诛灭叛军……”
他苦笑一声:“晋州叛军虽是一团散沙,但若把人逼到绝处,那么多人拼死抵抗,也不是一两日能解决的事情。况且北面还在和北戎人打仗,哪里经得起两面受敌?”
薛慎端着茶盏不语。
薛珩见他不说话,埋怨道:“你好歹也给我出出主意。”
薛慎挑眉,懒懒散散地笑:“我能有什么主意?”
薛珩面露迟疑,良久才道:“元谨,你可有想过重回朝堂?”
提起这个话题,薛珩语气十分小心翼翼:“你有一身才华,不该就此被埋没。如今父皇身体越来越不行,朝政已经交到我的手中,你我二人合力,终有能荡平四方的一日。”
薛慎送到唇边的茶盏一顿,骤然抬眸看他,说:“我当然会回去。”
薛珩心口一跳,面色也跟着变了,却见薛慎忽而笑起来,缓缓抿了一口茶水,一副刚才只是开玩笑的模样:“大哥在说什么傻话?”他拍了拍自己的双.腿:“就我这个样子,如何重回朝堂?”
薛珩心情乍起乍落,面上表情一时有些滞涩,良久才开口道:“若你有心,便是双.腿有疾,也没什么影响。”
薛慎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他仿佛随口道:“若我有重回朝堂之日,那也是我这双.腿沉疴痊愈之后。”
薛珩闻言微微叹息,在他这里喝了一壶茶,又小坐了片刻,才转身离开。
薛慎送他到门口,就见他走出几步后,忽然又转过身来。他背着光,面容隐在暗处,看不清楚表情,只能瞧见嘴唇张合,似有话想说。
“大哥还有什么话要交代?”
薛珩深深凝着他片刻,到底没有说出口,摇了摇头,身影落寞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