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这句话的音量,就是刻意说给自己听的。
于是苏锦璃收住步子,转回房里对沈明珠道:“怎么四妹妹有什么要同我说吗?”
沈明珠咬着唇,目光慌乱,一下看着母亲,一下看向嫂嫂,急得都要哭出来。
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虽然有些怕三哥,可是真心喜欢苏锦璃,更会怕失去这位嫂嫂。是以这件事一直梗在她心里,反复揣度不知该不该开口。
侯夫人又笑起来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男子一路求学苦读,少不了会留下些情债作为慰籍。三郎如今位高权重,能做到后院干净,唯尊一位正妻,已经是难得的好夫婿,其余的事何须在意?”
苏锦璃用力攥着帕子,直直望向沈明珠,可她竟没开口反驳,只是垂着头,神情更加不知所措。
于是她对侯夫人用如常语气道:“婆母想说什么,大可以直接告诉我。”
侯夫人垂眸把玩着腕上的镯子,道:“我说的,你可不一定信。你手上不是有他的账本吗?不如自己去查一查,他买在庆安巷的那间宅子,是否从无进项,却花销巨大。再去看一看,那间宅子里,到底住的什么人?”
不知为何,苏锦璃突然想到上次来人说的那句“您要不过去,可是连药都不喝了。”若是要养一个病人,自然开销不会小。
有些她刻意回避的事,终于面露狰狞、张牙舞爪地撞击过来。
她无意识地用手扶住桌案,突然对沈明珠道:“所以,你也知道这件事?”
沈明珠那点儿小姐妹间的斡旋之道,根本不足以应付这样的场面,她紧张得眼中都涌上水雾,低着声道:“我曾与母亲……撞上过三哥一次,可我没看清里面的人,母亲后来对我说三哥好像经常会去那间宅子里待……待一会儿。”
她声音越说越小,但苏锦璃却听得清晰无比,她轻轻闭眼,再睁开时心中已有决定,对侯夫人道:“多谢婆母告诉我这件事,可我同夫君曾有过约定,哪怕是突逢劫难时,都从未违背过这份约定。我知道他会守诺护我已经足够,其余的,并不值得我去窥探。”
然后她站起身,道:“婆母若没有别的事,我就告辞了。”
就在她转身时,侯夫人轻叹了口气道:“三郎出事时,你确实做的很好。可你又如何知道,他娶妻是不是为了在明面挡住风雨,而他真正想保护的,却是藏在暗处的那一个。”
她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连沈明珠都听得十分难受,用责备的语气喊道:“娘亲!”
侯夫人从善如流地闭了嘴,下巴抬了抬道:“罢了,你们小夫妻的事,哪轮到我来多言。”
苏锦璃没有回头,只脚步不停地往轩竹院走,生怕走慢一步,她就会泄露内心的惊惧。
侯夫人不愧是将门之后,只需几句话就点破她对这桩婚姻最大的猜疑,当初沈心驰为何非要娶她,为何能许她那样的自由,她当时曾猜测过他是有个想娶而不能娶的人。
也许真是为了保护这个人呢,一个病弱之人,如何能经得起侯府和他在朝堂所带来的风雨。
若真像侯夫人所言,他给自己所有的好作为回报,也算是钱货两讫,并不算是亏待了她,也没有违背承诺。
可为什么她会觉得这般难受,好像明明完整的心被人敲去一块,空落又无助。
当沈明珠赶到她房里时,就看见嫂嫂独自坐在窗边,垂着的手里拿着那本账本,眉头微微蹙起,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