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连下了三日，厚厚的积雪，将皇宫那场血腥的厮杀彻底掩埋。

高高的宫墙之内，仍是琉璃碧瓦，金漆宫阙，千百年来静默不语，看着同样的故事开始到结束，最后只剩一片茫茫白雪，静落无声。

沈心驰抖了抖大氅上的落雪，站在殿外的冰柱下，双手直垂在斓袍旁，等待着元德帝的召见。

进去通传的内侍还未回话，他轻轻抬眼，正看见从里面走出来的乐祯公主，于是便笑着向她行了个礼。

公主朝他轻轻点头，又走了两步，突然开口道：“沈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沈心驰眸光一动，随即和她绕过石柱，站在不远处的连廊之下。

公主让旁边的侍从都退下，随即低声道：“太后说她全看到了，她看到是誉王故意杀了世子。”

沈心驰埋在袖中的手指一动，很快回道：“九王爷欺君犯上，本就是罪无可恕。”

公主摇头道：“世子有没有罪，能不能饶他一条命，本该由父皇来决定。可誉王怕父皇会心软，又怕他会受郑荣的威胁，干脆趁乱杀了桓儿。还逼得九皇叔为爱子发狂，差点伤了父皇。”

她深吸口气道：“他的心机，比本宫想的深沉的多。”

沈心驰沉下脸，提醒道：“誉王爷是公主的皇叔，也是大越未来的储君，公主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该如此公然说出。”

乐祯嘲讽地看着他，随即拢了拢狐裘道：“罢了，太后现在病得只剩半条命，父皇根本不愿见她，更不可能信她的话。本宫不过想找个人，把太后看到的事说出来。如今郑荣一党彻底失势，唯一留在京中的亲王父子双亡。誉王以身救了父皇，父皇必定对他更为信任疼爱。沈大人若是能给他当个辅佐贤臣还好，若是不能……可一定要多加提防。”

沈心驰朝他一揖道：“多谢公主，今天这些话，臣就当没有听过。”

公主叹气，望着他认真道：“希望沈大人能保护好自己，更要保护好你的家人、你的妻子，本宫言尽于此了。”

这时进去通传的内侍跑出来道：“沈大人，你在这儿啊，陛下唤您进去呢！”

沈心驰朝公主点头道别，然后跟着那名内侍往长定殿里走。

殿内地龙烧得热意袭人，龙涎香里混杂着浓重的药味，金色帷幔之内，元德帝被扶着披衣坐起，脸上还带着病容。

在那场变故之后，元德帝似乎又苍老了几岁，他将已经疯狂的郑荣关进了诏狱，又命人将宁妃和九王爷父子的尸体下葬，然后便真的病倒了几日。

这一战，他终于拔去了多年以来埋在他心里的钉子，清除了军营里和郑荣有勾结的奸细，顺带着整治所有和郑荣有牵连的官员，可以说赢得彻底。

可他也失去了相伴数十年的故友和亲人，失去了从王府就伴着他的爱妃，帝王这条路注定孤独，但他不想只做个孤家寡人。

这时望着面前的年轻人，元德帝努力在他脸上找着故人的痕迹，目光变得慈爱起来，俯身问道：“你可怪过朕，没有把计划都告诉你？”

沈心驰连忙摇头道：“陛下的计划关乎皇城安危，社稷江山，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元德帝看着他道：“可你应该能猜到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