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全连忙将手缩回来,看向皇帝的目光却充满忧虑。
自从玄诚真人进宫后,皇帝曾有过短暂的兴奋,可那些修炼之法并不能挽救他身体的颓势,只是靠着成仙的希望,还有服用丹药强撑着精神。
那场法事失败之后,皇帝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醒来也是懵懂不知所云,需得依靠药物熏香才能清醒。
再这么下去,真不知道皇帝能撑到几时。
每当想到此处,这位陪了皇帝几十年的内侍总管,总会偷偷落下泪来,同时也为大魏未来的储君而忧虑。
皇帝走到前殿坐下,忍不住低头咳嗽了几声,随即对沈心驰招手道:“你到朕身边来。”
沈心驰恭敬地走过去,给皇帝倒了杯茶递过去,可皇帝并不接茶盏,而是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背。
沈心驰望着那双苍老的手,并没有抽出,也没有开口询问。
皇帝抬眸看着他,神情感慨道:“朕最近经常想起往事,朕从十几岁就征战沙场,半生戎马,一直到大魏足够强盛才得安稳。也许是因为朕犯了太多杀戮,老天偏要如此惩罚朕,让朕日日受病痛折磨。朕最近常常在想,若真到了油尽灯枯之时,还不知有没有人为朕送终。”
他说得尾音微微发颤,这是这位高傲的帝王,第一次愿意袒露过如此脆弱的心事。
沈心驰听得身子一震,连忙跪下望着他道:“陛下是天命所归,必定会长命百岁,享万世福泽。”
皇帝听出他喉中哽咽,欣慰地笑了笑,又亲昵地摸了摸他的发顶道:“你是个好孩子。朕第一次在金銮殿见你,就觉得此子年纪轻轻,有令人折服的才华,又有悠然从容的根骨,若是朕有个儿子,也应该像你这般耀目而出众。”
沈心驰头更低了些,轻轻唤了声:“陛下……”
皇帝又再攥住他的手,声音变得哽咽起来:“朕本该有个儿子的,可朕实在对不起他的母亲,也不知他会不会恨朕。朕每当想起此事就觉得踌躇难眠,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心驰见皇帝面容悲戚,双目隐隐泛红,柔声安抚道:“父子亲缘难以改变,既然是您的亲生骨肉,又怎么会怪您呢。”
皇帝露出狂喜神色,随即胸口剧烈起伏,边猛烈地咳嗽边道:“是吗?他真的不会怪朕?”
沈心驰连忙站起,为他轻拍着后背,柔声道:“陛下莫要再忧虑这些,您一定得好好保重身体,大魏的百姓们也都盼着圣上龙体安康,能保他们能免于战乱,安居乐业。”
元德帝听他说起黎民百姓,又叹了口气道:“你说,朕笃信长生之术,听信玄诚真人的说辞,一意孤行去做法事,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沈心驰望着元德帝急切询问的模样,垂头道:“臣对道家术法一无所知,不敢妄加评判。但臣知道陛下是盛世明君,是非曲直,您一定能有自己的决断。”
皇帝听得若有所思,想到被杖刑的元沭,想到那个自焚殉道的太学学子,终是重重叹气道:“州县法事的筹备,先停一停吧,朕再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