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听李建平自己说,那天他下了炕,推开了房门。
一股子寒风袭来,吹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那个季节,东北的天儿依旧很冷,院外边角,还堆积着没有彻底化开的沉雪。
但头上的阳光还是很足的,随着丝丝缕缕的暖意临身,让他的心变的非常踏实,非常舒服,甚至于有些陶醉。
院外,放眼一看,一片单调的色彩。
李建平他们住的地方是一个老胡同里的杂院,杂院零七八碎的,有那么七八户人家。
这会儿,隔壁的刘大爷裹着一身绿色军大衣,坐在小马扎上,抽着烟袋锅,翘着腿儿,吞云吐雾间,优哉游哉听着身边的收音机。
堆积的沉雪附近,一些孩子在跑闹着,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绝于耳,听起来是那么的真实和惬意。
东北的孩子们从小就不怕冻,大冷的天,小脸冻得通红,鼻涕都冻出来了,还跑的呼呼直冒汗。
有一个小娃娃甚至还穿着开裆裤,跟大孩子一样欢实的跑着,屁股蛋子冻的通红。
刚刚好,这小娃娃就跑到了李建平的身边。
“狗娃,给叔揪个雀吃呗!”李建平裹着身上的衣服,蹲下来笑说道。
小孩听了,直接低头弯腰,手法娴熟的伸进了自己的开裆裤内。
跟着把肥嫩的小手递了过来。
李建平低头,配合的吧唧了一下嘴巴,说了句。
“真香!”
孩子美滋滋的笑了笑,随即冲着前面跑的大孩子道:“栓柱哥,等等俺,俺……俺跑不动了!”
就这么盯着院子里发了一会儿呆,李建平笑着转身看了看自家坏掉的门。
进屋,他低头寻找起了工具。
最终找了几个钉子,一把羊角锤。
三下五除二,就用钉子将荷叶和门重新连接好,使其恢复如初。
这种修理小活儿,对李建平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但之前,他就是不干,只想当一个醉生梦死的酒蒙子……
搞定这一切,他穿好衣服,准备出门,想着该怎么赚钱!
既然想好好来过,赚钱可是头等大事儿。
改革刚刚开放,只要放下投机倒把的思想包袱,遍地全是机会,干什么买卖都能赚钱。
但赚钱总得有本钱。
现在李建平的衣兜里,就只有三毛钱,啥买卖也干不来啊!
猛然间,他想到了一个地方。
胡同外右拐直行五百米的和平大集!
东北人流行赶集!
一般的集市,隔两天便会举行一次。
有的地方把赶集的正日子定在每个月,有数字3、6、9的时候。
有的选择2、5、8或者1、4、7!
和平大集是附近比较大的集市。
开集的日子只有一天,每周五!
但平时,大集上的人也很多,来往做买卖的人就没断过。
自己的爹在那里有个修理铺面。
爹走了之后,他整天酗酒,没钱的时候,还会跑到铺面里,把值钱的工具倒腾出来,低价卖了换酒钱……
有这样一个现成的地方,加上,自己上一世,就是靠着修理手艺苟活一世,为啥不重操旧业呢!
想到就做!
于是他出了门,大步流星的奔着院外离去。
“又去喝酒?”看到外出的李建平,刘大爷直起腰,眯着眼,一脸不爽的表情。
“刘大爷,我都想好了,以后戒酒,好好过日子!”李建平笑着回道。
“戒酒?就你?你要真能把酒戒了,老头我把烟给戒了!”
面对刘大爷的不信和不屑,李建平没有任何恼火。
确实,曾经的自己,不值得任何人相信。
出了院子,按照记忆,他向着和平大集而去。
路上的风光,是那么的陌生而又熟悉。
看着非常单调,但李建平却觉得,这是他见过最美好的风景。
一进入和平大集,四方都是叫卖声!
“冰糖葫芦,好吃的冰糖葫芦咧!五分钱一串儿,又酸又甜!”
“双桂坊白酒,好喝不上头咧!”
“磨刀子剪子咯!”
“臭鱼咯!刚从夏河湾刨出来的臭鱼,闻着臭,吃着香,给钱就卖!”
“卖狍子肉!山野鸡,山野兔,想吃的来,比猪肉香咧!比猪肉更便宜!还不用票!”
……
大集中心往东拐,有一个胡同,这里全都是用简易的土砖搭建的修理铺子。
这里也是修理一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