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连、知母、连翘是治疗疙瘩瘟的专药,可用于急症期的控制,剂量要大方能救命。
升麻鳖甲汤,是治疗此病专方,可用在初期,但很多人不知道,这方中升麻,托百毒,辟瘟疫,亦是大剂量方能起效……”
黑暗的地窖中回响着沈琴极其沙哑的声音,每每说上几句,他就会上气不接下气,需要喘息一会再说。
他只喝过一次汤药,便再也没人送了,青龙已经两日未见,其他的小喽啰也失踪了一般,既不给水,也不给饭。
不过,他的心反而放了下来,看来,青龙逮大鱼没逮到,反而被鱼给吃了。
李云熙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对付这些阴谋诡计得心应手,他就不行了,一遇到病人就心急如焚,中了圈套。
因为没有了药物的压制,又没吃没喝,疾病快速地发展着,沈琴躺在潮湿的稻草上,呼吸费劲,浑身剧痛又乏力,已经病入膏肓了。
渴,很渴,渴得要命。
连续的发烧已经耗干了他身体的水分,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要晒干的咸鱼,要靠强大的意志力才能让自己不陷入恍惚。
就算如此,他依旧一刻不停歇地给浩儿讲学,这也许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师父,你别讲了,你留点力气,休息会吧。”
浩儿哭声道,在近乎黑暗的环境中,他看不清沈琴,而沈琴也不让他靠近去照顾,只听得那讲学声越发的沙哑虚弱,浩儿心如刀绞。
沈琴沉默了一会,还是开了口。
“浩儿,为师想告诉你一个事实,你别太难过。”
浩儿捂着耳朵,直接就哭出了声。
“我不听!你不要说,师父是神医,是神仙,师父不会死的。”
按下心中的酸涩,沈琴尽量以平和的语气说道。
“你不要哭,哭会耗水分的,你一定要撑到有人救你的那刻。”
浩儿倒是听话,声音小了下去,可是依然能听出是捂着嘴呜咽着。
“浩儿,是人都会死的,哪怕是医圣也不例外,死亡并不可怕,永生才是可怕的,生老病死,既是自然规律,也是一种恩赐。”
沈琴把声音放缓放轻,这样能让他省些力气。
浩儿泣不成声道,
“什么恩赐不恩赐的,徒儿不懂,徒儿不想失去师父!”
沈琴轻喘了几口气,又柔声地解释道,
“假若没有生老病死,保守落后的理念永远会制约着新生力量的发展,固执己见者永远不会退出历史舞台,人类是无法获得发展和进步的。医学也是一样的,就是靠生死交替,传承创新,一代代发展下来的。”
他顿了顿,又说道。
“所以对于死亡,我没有怨言,也不想再做个重生的异类,你也应该学会看淡、释怀。”
浩儿使劲摇着头,泪珠飞溅。
“师父,你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不要师父死!不要!”
沈琴轻叹一口气,以浩儿这个年龄,理解自己这番话,未免太牵强了,于心不忍的哄道。
“好好,我不死了,不死了。咱们继续吧,疙瘩瘟乃少阴感寒伏于三焦脂膜中,阻塞气化,暗生内热……”
……
不知道何时,沈琴讲着讲着,就睡过去了,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又很有趣的梦。
他梦见了一个世外桃源,人世间再也没有压迫和剥削,没有灾荒和战争,人们自由平等,安居乐业,坐着陈于归所讲的飞机、火车、汽车,到处游玩……
他还梦见李云熙了,不再是高不可攀的王爷,而是和他日日居住在一起的亲人,更为滑稽的是,他甚至还梦见了那家伙穿着围裙从厨房端出一盘盘热菜来,俨然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
李云熙把菜摆了满桌,容辰,浩儿,陈于归,刘青言齐聚他家,围着生日蛋糕给他过生日,大家欢声笑语,端起手中的高脚杯,饮着红酒。
只是这酒味道有点怪怪的,又咸又腥……
“醒醒,师父,你醒醒!浩儿不能没有你!”
耳边传来浩儿的哭声,沈琴缓缓睁开眼,借着上面窖口缝隙中传来的极其微弱的光线,他看见浩儿泪流满面,正在努力挤出手腕上的鲜血,灌在自己嘴中。
也不知道浩儿用什么东西弄破的手腕,一定很痛吧。
一滴滴滋润的液体顺着嘴唇流下。
好渴,好想喝!
身体本能的渴望在强烈的呼唤着。
沈琴还保有最后一丝理智,别过头去,红了眼睛,哑声道。
“为师没事,只是睡着了,你快点止血,我死也不会喝你的血。离我远些,别传染你。”
说完这话,他便猛烈地咳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