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亮,太阳从山脊缓缓升起,黑暗一步步驱离,把白白的雾儿蒸散在天空中。河的两岸到处笼罩着白色的烟雾,夹杂着刺鼻的火药味。
湘军水师提督杨岳斌满脸铁青,一言不发的立在船头。新降的韦志俊更是惴惴不安的立于旁边,大气不出。
昨晚接到韦志俊还心下大喜的杨岳斌,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喜悦,剩下的是后悔和恐惧。也不知道是哪里钻出来的长毛,布了这么大一个局等自己钻。
不仅士卒众多,装备精良,排兵布阵也是有条有理。看看两岸射击的士兵,全藏在壕沟里,他打你容易,你想打到他那就难了。
韦志俊是长毛的右军主将,竟然也不知道是谁伏击的。长毛军中有这么一支能打的部队,你一个主将竟然不知道,能更无能点吗?
一路挨打前行,自己人马死伤惨重,兵勇就战死二千多。这还不是重点,重点的划船的船工死伤更为惨重,已经死了一半多,不得不用兵勇来临时顶替。
可船工算是门技术活,临时的兵勇可以划船,但效果就差多了,船速更慢。好在前锋离入口仅剩1里,坚持坚持就能冲过去。
就在此时,只听得轰轰轰轰一阵炮响,最前方开路的炮船立即应声起火,木屑横飞,船身慢慢倾斜,眼看就要沉入江里,杨岳斌是大惊失色。
看来长毛不仅有炮,而且有20多门炮,打得还特么的准。更要命的是,开路的炮船如果沉江,极有可能堵塞航道,那自己就是插翅难飞了。
“快,命人赶快把那艘炮船拖开。快。”
还没等传令兵去传令,又是一阵轰轰轰轰,这次应该是炮船的火药被击中,发生殉爆,只见那艘炮船整个就这江中炸开了花,裂成碎片。
没多久,又是一阵轰轰轰轰,十几发炮弹再次在同一个地方爆炸。如此连续五轮炮击,都是打在那艘炮船被炸的位置。
再明显不过,谁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谁过去就打谁。开路前锋所有炮船紧急规避,停在原地不敢前行。船队一停,像约定好的一样,两岸的枪声也戛然而止。
一时间,整个世界安静下来,静得让人恐慌。
这时,只见从南岸军阵中,飞奔而来的十几匹战马在离岸150步的地方,排成两排停住了,前排一人出列大声喊道:
“喂....请水军提督杨岳斌大人上前说话,我们军帅有话要说。”
军帅?军帅倒是听说,可你的哪家的军帅啊,能说清楚点不?杨岳斌有点迟疑的望着站在身旁的韦志俊,希望解惑。
但见韦志俊先是一愣,然后皱皱眉,最后换成略带恐慌的神态。见到杨提督射过来问询的眼神,立刻答道:
“启禀大人,卑职猜到此人是谁了?”
“谁?”
“干王殿下头号杀神,后十三军帅吴天佑。此子年仅十四,最喜标新立异。且此人喜出奇兵,心思缜密,出手狠辣,善用火器火炮。”韦志俊是边说边摇头,似乎是不想这是真的。
听韦志俊这么一说,杨提督心下一沉,不用想,肯定就是此子了。
就在上两月,此子就凭借3千人攻破了8千大军固守的霍山城,致使4万清军惨遭围歼,钦差大人宝胜仅带800人逃回,几近全军覆没。没想到,今天竟然落进他的圈套。
想罢,杨提督走前一步,大声说道:“老夫就是杨岳斌,有请吴军帅答话。”
杨岳斌一眼望去,只见对方两排散开,一骑从中缓缓走出。不急不躁,不紧不慢,面带微笑,目光深邃而有力,虽是年纪轻轻,也不怒而威。随即翻身下马,双手虚抱,行礼道:
“晚辈吴天佑见过杨大人。佑此次为杨公麾下万余将士的性命,特来相见。”
言辞单刀直入,言简意赅,既尖锐又不失狂妄,此子真不可小觑啊。也不知道哪来的妖孽,14岁就如此了得,难道天不欲灭长毛?我得看看他有多妖孽。
“有道是两军交战,生死在天。我辈从军,战死沙场自得其所,何须军帅挂念。”
“杨公所言甚是。然,今贵军已入绝境,万难生还。我尚有两大杀着未用,
其一,我可用火炮击沉船只,堵塞河道;
其二,你现在可用千里眼看,入口处我备有15条大船,以铁索相连,上面洒满洋油,遇火即着。
不知杨公可有破解之法?两军交战各为其主,自当各显神通,然佑不忍多造杀戮有伤天和,望杨公成全。”
杨岳斌闻言,立即取来千里眼观察,果然见有15艘船挤在入口的江面上,船船之间铁链连环。麻蛋,不带这么欺负人的,这布阵,就算没有洋油他也是万难冲出,何况还洒满洋油?洋油不会假,虽然四处都是硝烟味,但他仍然能闻出夹杂其中的洋油火水味。
当他再回头看看周围的部属,一个个面青面白的,双腿亦是微微发颤,显然是惶恐至极。毕竟活活烧死这种死法,没几个人能够承受。心知大势已去,便不再心中纠结。
“军帅可否容我等商议片刻?”
哪知吴天佑竟爽快答应,笑笑道:“杨公请便。此时是辰时2刻(7:30分),半个时辰内答复我即可。”
最后,清军升白旗,全军投降。
是役,后十三军全歼来犯清军水师和太平军降兵,击毙4300余人(含船工)、俘虏1万3千多人、击沉炮船两艘、运输船5艘。缴获炮船17艘,运输大船55艘,黄金2万两、白银230万两、武器弹药一批。把韦志俊多年来的积蓄是一网打尽,发了大财。
清军水师提督杨岳斌、太平军原右军主将韦志俊自杀谢罪。
战后,吴天佑立即向干王报捷,并附上韦志俊的人头。至于缴获,只报了缴获的船只,金银是一字不提。向父王的捷报亦是如此,只是详细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