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幕缓缓降临,苍茫的大地陷入了一片黑暗时,喧嚣了一天的东亭戍城终于安静了下来。
拼尽全力改造城墙的佃工们躺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不想再动弹一下。
就连妇人们做好了饭食,都没有几个起来去吃的。
周口口与杨洪山同样疲惫不堪,但他们两个还是咬牙举着火把四处检查,不敢有任何的遗漏。
“东亭成了这个样子,先生回来看了不知道会不会抽我的板子。”看着原先的大营不但光秃秃的一片,还被挖了不少的深坑,周口口脸上尽是苦涩。
杨洪山拿锤子用力的在粗大原木立起的营墙上砸了几下,见只是砸了几个浅坑,而且营墙纹丝不动,放下锤子道:“他若是在,只会做得比你更狠。”
“其实与其说怕先生不高兴,倒不如说自己眼看着好不容易营建起来的集市和大营毁掉,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踏过架在新挖的壕沟上面的木板,仔细看了看竖在新盖的宅院外墙上的木墙,周口口苦笑一声道:“若是蕃贼不来,咱们可就成了笑料。若是蕃贼来了,不知道又要折损多少人手。想在边地安稳些,实在是太难了。”
杨洪山咧嘴笑了笑,“你这还是在把你自己当做互市牙郎。
边军做得活计不就是防着蕃贼吗,没什么难不难的。”
扭头瞥了一眼壕沟对面,已经看不出半点集市样子的空地,杨洪山叹息一声道:“毁掉确实有些可惜了。
不过只要人在,集市重新立起来是轻而易举之事。
更何况你那位小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毁掉的集市和大营,他绝对会找补回来,而且还会是加倍的算计回来。”
周口口嘿然笑道:“这个毋庸置疑,先生从来就没做过折本的买卖之事。”
杨洪山见周口口一副傲娇的样子,摇头笑道:“就你把他整日里当个神仙人物,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望了望粮仓外边夯筑起来的那些城墙,杨洪山感慨道:“和他这样的人在一起,确实能经些常人几辈子都未必能经历的事。
不过想与他一路前行,没些胆魄和耐得住苦还真是不行。
吃一点亏在他眼里都是天大一样的事,注定要整天算计来算计去,到了哪里哪里都不会安生。”
“你这看似不满,实则全是夸赞。”周口口笑眯眯的看了看杨洪山,语气带着自豪道:“过万的蕃贼如此兴师动众的下来,只为一个小小的边地边城,怕是满大唐也找不出第二处了。”
“先别急着吹嘘了,能熬过去再说吧。”杨洪山挺了挺发酸的后背,拍了拍坚固的木墙道:“但愿匆忙立起的木墙能挺得住。”
周口口目光扫了扫将戍城与粮仓外围夯土城墙连接在一起的高大木墙,缓声道:“契丹人不擅攻城,挺个十天半月应该不成问题。
就算用火攻,咱们有那么多佃工,也不…”
话说到一半,周口口突然收了声,脸色凝重的看向了西边的方向。
“篝火被点起来了,契丹人果然选择从那边过河。”
杨洪山呢喃了一句,弯腰将架在壕沟上的木板抽掉扔在沟底。
随后对着木墙上摇晃了几下火把,示意上边的军卒将梯子顺下来。
“契丹人疾驰了整整一日,今夜九成不会攻城。”扶着梯子示意周口口先上,杨洪山沉声道:“待会能眯一会儿是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