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草原,只有单调的枯黄这一种色彩,显得苍劲而又清冷。
而一处角落上冒起的冲天浓烟,又给这片草原带来一丝悲凉。
引起浓烟的,不单单是一堆堆的草木,还有架在上面的尸首。
“兄弟们,罗将军来送你们喽。还特意带了最烈的酒。
这一仗能打胜,可多亏了文武曲星下凡的罗将军。
他能来送你们一程,你们到了底下也会颜面大增,没人敢惹你们哩。”
负责收敛尸首的小校,将罗一带过来的几囊烈酒吨吨吨的倒进几个大碗。
四处拜了拜,往地上先撒了一碗,随后将剩下的都泼进了燃烧的火堆。
“牛羊,酒水,哪样都不缺。家中的家小也自有人安顿。放心的走喽,莫要再回头!”
这名小校喊得虽然乱七八糟的,但是装敛战死将士的尸首时,格外小心与对逝者敬重的样子,让罗一对他很有好感,“连拼带装敛快两天,一定累坏了吧。”
“都是一块杀敌的袍泽,这点累算什么。”目光瞥了一眼地上堆得跟小山一样高的名牌,小校叹息道:“更何况活的是咱,死的是他们,都是该做的。”
看到有黑灰落过来,这名小校赶忙在罗一身旁挥手忽闪了几下,憨笑道:“罗将军能过来送兄弟们一程,已经让人感激不尽。
这里灰大气味也不好,将军还是回营帐去歇着吧。”
“不必如此。”罗一蹲到小山一样高的名牌前,随手拿起几块刻有籍贯与姓名的木牌端详两眼,扭头对那名小校道:“你是土生土长的北地人吗?”
“从关中凤翔过来的。”小校很有眼色的拿了一个大些的木块给罗一垫在了屁股下,“父亲得了场重病,口分田永业田都卖了也没医好,只能应募过来戍边。”
想了想,小校怕罗一误会他在发牢骚,赶忙补充道:“虽说戍边是拿命换钱,可日子确实过得还算不错。
除了军禄,军中还是给分了田,四十亩虽说不算多,家里人还是能养的住的。比起在凤翔时强的太多了。”
顿了顿,小校眼中露出兴奋的目光继续道:“这一次多亏了罗将军,不但能保全性命,还获了不少军功。估摸能赏些田下来。”
“看来以后得叫你河北人了。”罗一掏出帕子边擦木牌上的血迹,边沉吟了一下道:“成了长征健儿,以后家里人可要世代从军了。心里没些怨言吗?”
小校闻言一笑,先叮嘱了一下手下看着点火头,然后挨着罗一坐下道:“关中人河北人不都是唐人。
我管着的兄弟还大多都是河北人,该出力卖命的时候,还不是都一样。
况且树挪死人挪活,到哪只要有田都是一样的过日子。
总比给人做田佃,或是走投无路卖身为奴成了贱籍要好太多,没什么可抱怨的。”
“你倒是看得开。”目光扫了扫那些焚烧尸首的军卒,罗一问道:“现在不是宁愿委身为奴也不愿意投军,听这些兄弟口信,都是与你一个地方过来的吧。”
小校将擦好的木牌轻轻放到一旁,叹了口气道:“真不愿投军的是那些成了上户的人家。
像我们这些普通人家,除了用军功出头,没别的出路了。
再说句听着像假话的话,总得有人站出来戍边不是。
关中人家大多都出过府兵,哪个没听过祖辈讲战阵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