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裸露出的土黄底色,与秋风吹过后飘落的枯叶,使得进入深秋的河北显得更加萧瑟。
不顾疲惫,日夜兼程赶回范阳的安禄山,心情也如河北的秋景一般。
而且萧瑟之中,还多出了焦急与一丝后怕。
直到视线尽头出现了范阳城高大的城郭轮廓。
不远处渡船即将停靠的码头上,高尚、严庄,还有阿史那承庆三人都在岸前等候。
安禄山才长吐了一口气,心中稍稍安稳了些。
待渡船停靠稳当,安禄山脚步有些踉跄的走下去,挥手打断了三人的见礼,“回府再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安禄山不但满脸疲惫,连脚步都虚浮成这副样子,让三人脸色齐齐一变。
不过随即三人眼中又立刻闪动起异样的光芒,甚至是隐隐有些兴奋之色。
郡王如此狼狈,意味着此次长安之行的结果并不太好。
结果不好又意味着不用再苦苦相劝,郡王终于自己下定决心。
上马疾驰回到府中,安禄山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性命差点丢在长安,此唐终究非己唐,证实了猜想没有猜错半分。这让三人心中更加激动。
“大郎君只借飞鸽传了书信,说是郡王已经赶回,但却并未细说入京发生了些什么。”严庄倒了碗茶水递给安禄山,目光闪动道:“郡王看着如此疲惫,可是此次入京出了大事?”
安禄山喟然长叹道:“何止是出了大事,我这一次是彻底没了旁路可走。”
目光看了看三人,安禄山将肥硕的身躯靠在床榻上,先是捏着眉心将长安发生的事情讲述个一遍,随后再次长叹一声,“既然大唐容不得我,都琢磨琢磨提前起兵的事宜,还有起兵的缘由。”
这一次的长安之行,比安禄山料想的要危险太多,辽东被抓着把柄更是让他措手不及。
回程的这一路,更是提心吊胆的害怕杨国忠派人追来拘捕。
这些个滋味儿不但不好受,也让安禄山倍感愤怒,更加坚定了在离开长安时下的那个决断。
而且几经思虑,发现即便是没有发生这些事,他也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节度使之职,看似风光无比,他又被破格册封为异姓郡王,实际上还是李唐家里的一条狗。
看你顺眼的时候,你怎么都是好的。
看你不顺眼的时候,你喘气都是错的。
先是他人生中的贵人义父张守珪,随后是红极一时的四镇节度使王忠嗣。
眼看着两人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却最终被贬郁郁而终。
甚至连罗一这种谁用谁知道,用后都说好的人,李隆基居然都一点情面不留。
从东亭到长安差不多四千里,硬生生将有了身孕的洪秀给招回长安。
这么远的路途,就连他走上一趟都倍感吃不消,更何况是一个有身孕之人。
派御医下来又能如何,难道有御医跟着车驾就不颠簸了?骑马就不伤身子骨了?
这完全就是把人往死里整。
帝王所谓的宠信,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而现在是罗一,下一个就会轮到他。
更何况他还没有罗一那种到了哪都能生出财路的本事。
再加上他在北地获取的军功,有太多是吹嘘出来的。
一旦失宠,这些都是要人命的把柄。
他不但会死,死后还会比李林甫还惨。
另外,这些年下来,安禄山发现节度使这个位置也不是那么好坐的。
一旦停下获取军功,位置就会被挤下去。
不想丢掉位置,不管打谁,不管有理没理,就得不停的打。
这样长久下去,不但边军受不了,吃败仗更是早晚的事情。
有杨国忠那厮在,一旦吃了败仗,同样没个好结果。
考虑到这些,安禄山觉得根本没法再等下去,必须要先下手为强。
“杨国忠三次败于南诏,又几次三番构陷郡王与罗一,起兵的缘由用清君侧的名义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