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湿冷的海风吹拂了半晌,高仙芝稍稍回了些神。
目光略带麻木与迷茫的环视了一圈四周的景致,又跺了跺脚下砂石。
高仙芝脸上浮出一抹苦笑。
眼前的一切与脚下的土地,实在是让人觉得如在梦中。
不但一路浑浑噩噩,都不记得是怎么过来的,还是以这种方式回到辽东祖地,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而且这一落地,今后在史书上,他就彻底成了奸佞与叛臣。
自投军以来,一路战战兢兢打生打死的拼到了高位,结果最后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如今的苟活,真不如死了痛快。
一旁的封常清虽然不似高仙芝那样心情复杂与茫然。
但一路上都跟个牵线木偶一样,都是别人让干什么才干什么。
被人拉下海船后,便再次一动不动的站在驻足的地方。
没有半点武人该有的警觉与本能。
对周围的地形地势漠不关心,对接下来要面对什么更是无半分思虑。
脸上的表情与眼中的目光尽是麻木与呆滞。
接连的战败,他知道无法活命。
而且身为大唐的臣子,带来如此恶果,他也觉得自己该死。
可万万没想到,只是一天的功夫,他从一个罪臣直接变为了叛逆。
突然向他动手的内侍,还有阴险恶毒的边令诚倒于血泊之中的样子。
清晰无比的印刻在他的脑海之中,一直都挥之不去。
两人的倒下,意味着将他从一个因战败而获罪的忠臣,彻底变为了叛臣。
今后的史书上,必然会将他归为佞臣之中。
这让毕生的志向都是为大唐而战,为大唐尽忠尽的封常清无法接受这样的身份转换。
可满门家小尽握于人,他纵然再有死志,也不敢不苟活于世。
而这又让封常清陷入对这种懦弱选择的痛恨与自责之中。
死不能死,活又无法问心无愧的活,让他心如死灰。
眼前的一切都随着他信念的崩塌而崩塌,
所有的景致仿佛都失去了应有的颜色,尽是一片灰暗。
“将军,咱们,咱们这就到了辽东?”跟随着高仙芝的族中心腹亲卫环顾四周后,打破了除了沉寂的气氛,“真像是在做梦一样。”
小心翼翼的来回走动了几步,见不远处的辽东军并未理会,这名族中心腹摸了摸鼻子,壮着胆子故意大声道:“咱们下船快一个时辰了。
那位做事让人总是感到一头雾水的罗使君,把您与封将军给带到这里,不会是就让来吹冷风的吧。”
“当然不是来吹冷风!”
这名亲卫的话音刚落,罗一的声音从不远处的营门传过来。
“下边人胡乱猜想与做主,怕你们心中不安稳,想让你们先冷静冷静。
再者,不是我推脱,你们好歹也是领过千军万马的人物,遇事还不如亲卫沉着。”
边说边走到高仙芝近前,罗一握住高仙芝的手边用力摇晃边笑吟吟道:“老高,来到辽东,又看到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高仙芝满脸苦涩道:“你觉得我会感觉惊喜与意外?
你盯上我们两个,可不是在帮我们,而是在害我们。”
“是帮是害,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应了一声高仙芝,罗一松开手看向封常清,“这位就是封将军吧。”
见封常清眼珠都没转一下,依旧一副呆滞的样子,罗一撇撇嘴对向高仙芝道:“与你在西边传为佳话的一军两使君,有些名不副实。
这才遇到多大个事就跟丢了魂一样,难怪能打败仗。”
“你觉得这世上还能找出第二个与你一样吗?”
高仙芝被罗一的言辞弄的要崩溃,摆摆手继续道:“你把我们两个全都逼成了叛臣,你觉得这是小事?
如果不是家小被握在你手里,信不信我现在就踹你。”
高仙芝越说气越大,抬手指着罗一气愤道:“在长安时我不但没跟着杨国忠构陷你,对你还多有回护。
你这样害我,你说你干的是人事吗?”
将高仙芝的手给按下,罗一嘿嘿一乐,“别激动,抬手指人很失礼也显得没家教。”
转过去走到封常清跟前,罗一抡圆了胳膊一个巴掌拍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