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到案几旁打开罗一递过来的信件准备抄录的余承泽,看到信中的内容后,表情立刻就是一滞。
随后缓缓抬起头用满是心疼与复杂的目光看向了罗一。
余承泽不是对陈杉的战死感到惊愕,棺椁从密云到了范阳之时他就收到了消息。
让他真正感到惊愕与心中涌出不是滋味之感的,是信中的那些措辞。
罗一将这场战事从开头谋划到最后大捷的那份属于自己的功劳都给了陈杉。
余下的内容也没有半点花哨之言,全是自责与对陈家无比愧疚之言。
从字里行间中透出的悲痛不但跃然纸上,更是扑面而来。
这让余承泽的双眼逐渐变得湿润。
尤其是看到罗一俊郎的面庞上,出现了不该在这个年岁出现的疲惫与怅然之色,心中的不是滋味彻底全都变成了心疼。
他的出身虽然不高,不过却一直对于自己的聪慧都很自负。
但是以他的聪慧,不要说做到罗一那样对局势的精准判断与把控,就是那一桩桩的谋划,理解与推测起来都极为费力。
可想而知罗一平日里琢磨的事情,需要的心力该有多恐怖。
而一旦与普通人有一样的心绪,即便罗一再多智近妖,耗费的那些心力也会让他身心俱疲到无以复加。
“你是迷眼了?”罗一打算问问老班头在东亭那边又准备了多少硝石出来,没想到一转身却看到余承泽已经泪流满面,“还是说你对陈杉的阵亡颇为悲痛而落泪?”
余承泽抬手赶忙擦了擦不知不觉留出的泪水,摇头叹息道:“属下是心疼郡王。
像您这种几百年才会出一个的这种人。
所言所行与所为,其实都该是抱着嬉戏人间的心思才对。
如此付出又如此重情,大多时候更不被理解,实在是太过身心俱疲。”
“谢过你这份心意。”
余承泽的真情流露,罗一心中大为感动。
这是与李尚客和李泌渐行渐远后,第一次有外人能如此在意他。
轻声谢了一句后,罗一苦笑道:“把我当做几百年一出之人有些过了。
我只不过是比寻常人多知道一些事情罢了。”
顿了顿,罗一摆了摆手,“收拾收拾心情,眼下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
原本指望着井向内给送过来些硝石,现在只能看老班头在家里能熬出多少了。”
余承泽赶忙从案几上的一摞文书中抽出一份上了漆封的信件递给罗一,“这是班押衙传过来的信,应该是有关硝石的。”
罗一接过信件打开快速看了一遍。
确实如余承泽预料的一样,信中写的是有关火炮与火药的内容。
都里镇熟铜铸的炮,现在已经有二百斤左右重的三十七门,用在海船上的五百斤重的九门。
东亭铸造的百斤铁炮,也达到了四十门左右。
火药上,老班头更是给了两个惊喜。
首先是老班头因为火药见底,发狠下令各城百姓献上各家茅厕与牲口圈旁的泥土,并将人手都派到各城去熬煮。
硬是在土地还未开化的时候,熬煮出大量的硝石出来。
硫磺与木炭不缺之下,火药的库存已经超过万斤。
唯一的小遗憾就是包裹火药与铁砂的麻纸也有些跟不上,手雷现在都改用了拳头大小的陶罐来装药。
不过因为加上糖霜的缘故,装药虽然少了些,威力依旧可观。
最后也是最大的惊喜,以商人身份做掩护出去寻找硝矿的人手,终于在靺鞨人长岭府的一处山中有了收获。
那边通过砸钱已经得到长岭府允许开矿,再有一个月左右,只要两边没有撕破脸爆发冲突,第一批硝石就能送过来。
而这个消息,让罗一第一次激动到无以复加。
大规模的骑军作战中,手雷的威力虽然要打个对折,但用来突围确是至关重要。
之前与耶律涅里打得那么苦,就是因为手雷不充裕的缘故。
配比用量最大的硝石不再成为桎梏,辽东军的战力将真正得到飞跃。
这个硝矿必须攥在自己手里,通过商业往来运送极不稳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