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天阶夜色凉如水。
万点繁星天边外,敢与月盘齐并辉。银丝交织作经纬,万里锦缎铺星元。
夜色下的星元峰上,漫天星光闪耀,偶尔有一条条银辉细线在空中凝聚,如流浆般落向星元峰峰顶。
被谢松称之为“家”的竹楼中,主人正在酣睡。突然翻个身,恍惚间感觉身边空空荡荡,顺势一把把被子全都搂在怀中,睡相惨烈无比。
另外一人却不见踪影。
竹楼外走出三十步左右,一棵大树傲然生长。
树下有石桌石凳,切面皆光华如镜,纹理细腻,所用定是上好石料。
石桌旁还有两道人影,一老一少,一坐一立。
清亮月光洒下,露出了其中一人的稚嫩面容,正是刘丰年。
再看那坐着的,不是掌门还是何人?
这对新晋师徒却不像是初次见面,两人都不开口,只有凉风吹动树叶,奏响一曲沙沙。
沉默持续了有一会,刘丰年突然双膝下跪,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请罪。
白胡子老神仙似的掌门回过神,长叹了口气。
“罢了。当年我把你接入太玄门,本是别有用心。如今那件事既然不成,我也不会怪你。此后你就安心当你的星元峰真传。”
听了这话,刘丰年不禁大喜,叩头道:“多谢师尊。”
掌门受了这一拜,起身正欲离开。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告诫刘丰年:“这件事你就忘了它去,当它没发生过。决计不能告诉松儿,让他牵扯进来。”
此时谢松还在屋里酣睡,丝毫不知屋外还有两人在讨论自己。
刘丰年毫不迟疑答道:“师兄以真心待我,我必以真心回报。”
听到回答,掌门看了一眼那座竹楼,目光似乎能透过墙壁,看到屋内谢松无忧无虑的睡容,随即转身离去。
峰顶大殿门口,流云一直守在此处。
掌门刚落下身形,流云便迎了上来,一齐进入大殿中。幽暗寂静的大殿在二人进入同时自行亮起烛火,照亮整座大殿,也包括殿中二人。
流云侍候在掌门身边,眼神随着烛火跳动,却又几次隐忍下去。
“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流云一愣,察觉到掌门语气中的疲累,心中一酸。
“师尊今日为何要将那刘丰年也收入门中,如此议事堂中的事不是白费功夫了?”
掌门有了些困倦,用手揉了揉额头,道:“我不收难道他就会收?他这人生性谨慎,若是他先开口争抢,我可以顺势推过去。可丰年应承了松儿邀请,我们再一昧把人推过去,反而是害了那孩子。”
“那也不用我们收下这弟子······”
话还未说话就被掌门打断:“我有些乏了,你先回去吧。”
流云不敢再继续反驳,只能退了下去。
其实不用他多说,掌门自然知道这代表这什么。在外人看来,星元峰既得良才美玉,又狠狠落了青木峰脸面,一举两得。然而这才是他心累的原因。
第二天早上,谢松从睡梦中醒来,正巧看到刘丰年端着脸盆从屋外走进来。
他懒懒地半躺在床上,状似不经意问到:“昨天晚上我感觉身边有一段时间没有人,是你出去了?”
刘丰年的身子不易察觉地僵硬了一下。想起掌门嘱托,稳住手将脸盆放下,笑着回答:“起夜放水而已,是不是吵到你了?”
谢松摆摆手,毫不在意这点小事。起床稍作梳洗打扮,就带着刘丰年往山顶去了。
半路上,谢松突然问起:“说起来,今日是你挑选住处的日子。你是愿意住在屋子里呢?还是愿意住在山洞里?”
“山洞里?还有人住在山洞里?”刘丰年长了这么些年,头一次听见还有人喜欢住山洞里。
“就那些个修炼疯子,说什么修行要专心,不应在外物上浪费心神。就随便挖了个山洞住进去,还美其名曰‘洞府’。我看,纯粹是一个个山顶洞人。”
刘丰年不知道“山顶洞人”其中内涵,听语气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回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住山洞,要住在竹楼里。”
谢松激动地拉起他的手,郑重道:“好兄弟,我星元峰就没有那种住山洞的蠢人。放着好好的房屋不住,住什么山洞,你说是不是。”
刘丰年无言以对,只能报以最纯真的傻笑。
漫步走过林间小道,越过幢幢树影。
快要到山顶上时,从旁边的小道上走来一人。只见那人身着粗布麻衣,裤脚卷起,鞋底沾泥,肩上还扛着一把锄头。这等大半刘丰年再熟悉不过,他从小便是看着这身装扮在田野间长大的。
见着这人,不等他靠近,谢松就远远挥手打招呼:“三师兄。”
待这人走近,刘丰年才竟然发现,这人与家里那些五大三粗的田野农夫有极大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