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夏扶着树干,缓缓站起身来。
她望着那方云锦的背影,竟从那抹背影中,看出了一种浓郁的幽暗森冷。
她拧眉喃喃唤了声,“云锦——”
那声极轻,而这头的男子却似有所察。
那一瞬,他那周身的阴骛,顷刻间散了大半。
男子垂了垂眸,亦掩了那眼中浓重的阴郁之色。
这样才转过身朝萧夏看去,启唇回了句,“等我。”
说完这句,萧夏便见云锦控制着那黑衣人,两道身影一前一后飞快的掠过,转眼便不见了踪迹。
一处更浓密的丛林中,云锦居高临下看着,颓然跪立在地的黑衣人。
冷哂:“你似乎想的,有点简单了。”男子唇角轻嘲。
求死?
还真是天真。
男子的嗓音,低沉似寒冰,一字一句若冰棱直刺心底,泛起阵阵惊颤。
黑衣人双眼惊恐的望着他。
“生死一旦交于旁人手上,那才是恐怖的开始。作为死士,难道没有这样的觉悟。”
云锦又上前几步,来到那人一步之内,寻了个石头顺势坐下。
他一手随意的搭在膝上,朝那人缓缓抬眸。
亦如他的话锋,一步一步,便将人带入那无间地狱,至此受尽煎熬。
“眼下,你只有两条路,告诉本王想知道的,早死早超生;
二,什么都不说,生不如死,无尽折磨。”
云锦似乎耐心极好,和黑衣人对峙间,也如谈天般随意,没有方才那一转身的冰寒。
可仔细看能发现,那黑衣人的呼吸,明显较先前紊乱的多。
先前那一丝孤勇之气,亦随着云锦的字字句句而龟裂涣散。
他们身为死士,早有对最终结局的觉悟。
皆不怕死,口含毒药,顷刻间便可交付性命。
可也正因为他们是死士,所以更加懂得何为死亡的过程。
死不可怕,经历死亡的过程,才是可怕的字眼。
这世上,有的是让人毁心灭志摧骨的法子,再硬的骨头也经不起几两敲!
云锦慢条斯理的欣赏了会儿他,眼底是浓郁的跃跃欲试,面上的神情更是一种近乎于偏执的漠视与孤冷。
黑衣人一字一句,听着他闲适到有些慵懒的语调,内心深处却惊骇不已。
他分明看到,这人漫不经心的面孔下,那股汹涌磅礴的漠然与弑杀。
他面容平淡,但那眼底的戾气疯狂直冲而来。
他不该,他确实不该,不该方才那般求死的激怒这人!
“你看这水,”
云锦突将那搭在膝上的手掌翻了过来,河水波光粼粼的照耀下,可见那指尖悬着一颗水珠。
他将指尖轻轻一弹,那颗水珠嗖得射出。
精准落于黑衣人脚下的一块小石上,瞬间便蒸发无影,连印子都未留下来。
“尘埃落定后,无迹亦无踪,却还妄想着河水的何去何从,当真可笑!”
他又开始谈天般的聊着,过程中,黑衣人未道一语,却随着他话语的深入愈发的无法冷静自持。
是啊,自己方正都要死的,他死后,身后事又与他何干?
他已做了他该做的,他毫不犹豫接下任务来了这里,毫不犹豫准备赴死。
可如今,他终于有了踌躇,他这一生,为何最后不能为了自己一下,哪怕就一次。
黑衣人的瞳孔颤了颤,眼中的淡漠无畏又散了散。
云锦看清他那神情的转变,随意的勾了勾唇。
他收回目光,转而望向自己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
又淡淡道:“你知道在边北,有一种专门的刑罚,能将人的皮肤一寸寸剥下,全身上下每一块骨头生生剔除,剥皮拆骨,而仍能让人不死不灭。
其过程,惊心动魄四字都不足以道明,与其较,痛不欲生四字只乃轻描淡写。”
言毕,他突然倾身上前,利眸直直盯着那人。
嗓音再不复方才闲适,低沉中裹挟了股深幽的疯狂。
眼眸里燃烧着欲欲跃试的癫狂之火!
他唇角含笑,却冷眼如魔,问道:“所以,你想试试吗?”
黑衣人周身,猛然一缩!
他的口半张着,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望着云锦的双眼是满含的恐惧,再不复一星半点的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