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摇光:……
她屏住了呼吸,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在苍白的脸上淌出一道水光。
不等转头,余光已经捕捉到这一道眼泪的陆凛尧无声叹了口气,这才看向他,抬起手指沾了沾她的眼泪:“我就知道会这样。”
“可我不是为了想看这个才告诉你的。”陆凛尧凝视着她,想了想,又弯了下嘴唇,“或者说,本来就没有特别的目的,我只是单纯地想告诉你而已。”
“如果你还想听,我估计还能跟你说个三天三夜……”陆凛尧盯着她,凑近了,笑了笑,问:“你想听吗?陆凛尧的悲惨往事。”
孟摇光瑟缩了一下,神情怔怔,眼泪却不停。
她的手指渐渐收紧,直到指甲都陷入掌心,抠出几枚渗血的痕迹来,她也没能做出点头或摇头的动作。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听。
一片混乱的思绪里,加入了许多个聒噪的声音。
一个声音说“要听”,她迫切地想知道陆凛尧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想知道他受过的所有伤,想知道他经历的所有痛。
可另一个声音却尖叫着捂着耳朵,她不想听,不想知道这个一直救世主般存在在自己世界里的人,其实也经历过好多痛苦,光是听到刚才那一段她就已经心脏揪紧了,她怕再听到更多,她会失态,会当着陆凛尧的面崩溃的。
没等这样的混乱纠缠出一个结果,陆凛尧却已经坐直了。
“看来你还没想好要不要听,那就算了。”
【……】
孟摇光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有读心术。
但陆凛尧没有读心术,他甚至是犹豫的,他不知道自己说出的每一句话会带给孟摇光怎样的影响,于是便愈发的踌躇。
可他也做不到待在原地什么都不做。
这大约是他活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如此发自内心,如此迫切地想要一个人好起来,想要听到一个人的声音,想要看到一个人脸上展露笑容。
这种迫切压过了事不关己的漠然,压过了不想承担责任的冷酷,甚至压过了他根本不会安慰人,也从未安慰过人的缺陷。
“人有的时候就是会这么倒霉。”
他平静地说出了不像话的安慰,“在经历过漫长的挣扎和痛苦之后,最后只能为自己的人生得出一个笑话一样的结论。”
“现在好消息是你还年轻。”男人转头看向少女,声线如流水,又似大提琴的余音,“你还有足够多的时间去制造好的回忆,以填补那些伤口和漏洞,虽然或许无法复原如初,但你还有别的土壤,可以用来种下新的种子,然后在将来收获新的花朵。”
“坏消息是……”在少女水光模糊的凝视中,他伸手触摸她的鬓发,一点点温柔地顺下来,“这个过程会非常痛苦。”
“你需要踩过那些被焚烧的土地,去寻找新的土壤,去重建废墟。”
“这很难,人要想在分崩离析的世界里保持清醒,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但你得做到才行。”陆凛尧看着她的眼睛,温和地说,“我希望你做到。”
孟摇光怔怔看着陆凛尧。
她看到电影的微光映在他的侧脸上,看到那光芒水流一样勾勒他的轮廓,将他衬得好像一个虚假的幻象——这个影子与多年前的寒冬街头,那个弯下腰来对她伸出手的少年重叠,让她甚至忘记了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