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颓了好一会儿才坐起来,低着头抹了一把脸,片刻后抬起头看向孟摇光:“你真的想把容钦从这里弄出去吗?”
孟摇光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点头:“不然我为什么老往这里跑。”说着她一顿,微微垂眸,有些低落似的道,“我今天过来,本来是想点他的。”
“那你可以歇了这心思了。”甜甜向后靠去,微仰着头看着她,语气有些看笑话似的幸灾乐祸,眼底却藏着一股看同类似的悲哀与怜悯,“他不会答应你的。”
孟摇光眉头一动:“这么肯定?为什么?”
“……”甜甜收回视线,她目光游移,带着点微妙的笑意,又好似盛着许多不可名状的哀愁,一点点漫无目的地扫过天花板,“他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甚至,和我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说不出到底是在对孟摇光讲话还是在自言自语,她低声喃喃道,“他和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是自己愿意留在这里的——却不是为了钱。”
孟摇光思考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然后陷入了短暂的无言,半晌才有些艰涩道:“你的意思是,他是……真心喜欢这里的工作?”
“怎么可能?”甜甜险些尖叫起来,身子都立刻坐直了,不过很快她又一顿,有些犹疑似的,语气突然变得不确定起来了,“应该……不可能吧?她的那些客人虽然已经算是最顶级的了,但年纪大多都三四十了啊。”
孟摇光想起第一次在九池见面时,从这张沙发里坐起来的容钦,以及他怀里被林半月叫做袁阿姨的人:“……”
其实不是很想知道这些细节呢。
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抬手喝了口果汁,随口问道:“你今年多少岁,在九池工作多久了?”
“二十。”甜甜似乎还沉浸在上一个让她不可思议的问题之中,精神并不集中,听孟摇光问得如此随意又自然,她也就自然而然给出了下意识地回答,“来九池十……”
“十”字出口后她整个都僵住了,像是突然被一盆冰水浇了满头,甚至整个房间都陷入了冰河世纪般的冻结之中。
暗淡的橘色灯光在室内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就连林半月都露出了震动的表情,而孟摇光坐在半明半暗之中,神情却很冷静,冷静到近乎冷酷。
她两眼直勾勾看着甜甜,乌沉沉的眸子里有种尖刀或者钩子般尖锐见血的情绪:“今年二十岁,来九池已经十年或者十年以上了,是这个意思吗?”
她声音不高不低,语气很淡,有种超乎寻常的冷静:“你从未成年时期——不,应该是说从儿童时期,就已经来这里了,是吗?”
“可十岁甚至更小的女孩儿在这里能干嘛呢?你能告诉我吗?”
她靠近了一些,视线没有半秒离开过甜甜的双眼:“再或者,你能告诉我,你在九池的同事里,有多少是你从十年前就认识的?”
“……”
室内陷入了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林半月此时都不敢发出声音,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